第1章 小呆呆鱼

初秋的傍晚，城市的余晖逐渐消散，转而代替它的是这座城市光影交错的霓虹灯，白日里的喧嚣和炙热也在此时偃息旗鼓，溃不成军。

随着a市经济重心的偏移，前几年的东区入住率越来越低，原本的居民也多数搬走，房区大片大片的空置，就连租客都寥寥无几，医疗教育资源也逐渐匮乏。

就在大家都以为东区即将面临淘汰的时候，东区的文化底蕴却突然在网上走红了。

大匹的外地游客涌入东区，带动了东区的经济发展。而横在东区中心的篙街虽不似商业街那般繁华，但因为物美价廉而在网上走红成为了a市著名的小吃街。

此时此刻的篙街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分布在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前，笑声和喧嚣交织在一起宣誓夜晚才是它的主场。

女孩将刚洗好的一筐菜抬放在了桌子上，呼了口气后一屁股瘫坐在了门口的凳子上，将挂在下巴上的汗珠擦去后，又起身去冰柜里拿了一瓶饮料。

“老板，一份青椒炒肉盖饭不要葱，打包带走。”

来客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半扎狼尾，脸部线条分明，一身黑色T恤扎在一条深色直筒牛仔裤里，胸前坠着一块棕黑色的木鱼吊坠，白色的运动鞋刷的很干净，手里拿着几本书，整个人无不透露出青春帅气。只不过，不知是不是这人天生微笑唇和桃花眼的原因，总觉得他脸上洋溢的笑容让他好看的有点……不太正经？

“哟，江靠啊，倒是很久没看到你来啦！”郑燕芬拿着几根葱在厨房门口探了个头，“你找个空位坐一下，马上好。”

“得嘞。”

江靠也没客气，将书扔在了空桌上掏出正在响的手机接通，直接坐在了老板自已休息的软椅上。

电话那头，洛飞正将叠好的衣服往编织袋里装，“喂，靠哥，你还没回来呀！”

江靠：“有事启奏。”

洛飞：“没啥事儿，我今天去你家两趟你都不在，给你发消息也没回，你干嘛去了？”

江靠调侃道：“哟，飞飞，一天不见原来你这么想我啊！”

洛飞听到这话当场隔着屏幕给他翻了个白眼，“靠哥，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被“小呆呆鱼”伤到了。

江靠：“啧，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完两人都笑了。

洛飞将手机放在床上开了免提，用双手将溢出来的衣服重新塞进编织袋里并企图拉上拉链，“你还没回答我，你干嘛去了，啥时候回来？”

江靠翻了翻桌上的高数资料：“买书去了，在郑阿姨这里给阿宁买晚饭，马上回去了，你龇牙咧嘴的干嘛呢？”

“我！在！装！衣！服！”

江靠还没搭话就听电话那头传来拉链崩开的声音。

洛飞泄了口气，看来累的不轻，“妈的，靠哥我先挂了，拉链坏了我得重新去拿一个袋子。”

挂了电话后，江靠顺势扫了扫墙上的二维码付了款，注意到冰柜旁边的女孩在偷偷打量自已。

江靠冲她笑了笑，“姐姐，你是新来的员工吧，之前都没见过你。”

女孩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和自已说话，不知道是自已偷偷打量别人还被发现的尴尬，还是帅哥突然和自已搭话觉得害羞，总之感觉脸上的温度正在急剧上升。

还没等女孩搭话，郑燕芬便提着打包好的青椒肉丝盖饭从厨房里出来了，笑着说：“那是我女儿，她之前没来过这边，你没见过。”

江靠接过盖饭，笑了笑，“原来如此，漂亮姐姐别介意。”

这人看起来不太正经，夸起人来还挺真诚。

“没，没事。”

女孩红了脸微声回复道。

篙街现在正式进入巅峰热潮，江靠家住在篙街的弄堂里，从郑燕芬家到弄堂也不是特别远，但街上车挤人涌，江靠走了足足得有10分钟才到弄堂口。

弄堂口停了一辆suv，正是洛飞家的车。

洛飞提着两袋衣服从弄堂里出来，正好看见江靠，“哎哟喂，皇上，您回来啦！”

江靠倚在墙边笑看着洛飞将东西塞进后备箱，“都收拾完了？要帮忙不？”

“不用，都收拾好了，大的重的昨天都搬完了，今天就一些衣服被套什么的。昨天多亏有你才不那么吃力，多谢了啊！”

洛飞刚把后备箱门放下，就听旁边那厮深情款款的唤了一声自已： “飞~”

洛飞难以置信的缓缓扭过头，只见江靠又接着说：“这么多年的感情，不用这么客气的啦~~~”说完顺带还送了一个wink。

洛飞被这个骚气的wink正中眉心，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感觉此刻自已的头皮在发麻。

“卧槽，靠哥你好恶心啊！”

江靠似乎对洛飞的反应很满意，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么多年，还是你的反应最有意思。”

洛飞靠在车旁，一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能把撩闲的本事用在“小呆呆鱼”身上，她也不至于跟那个叫什么刁炸天的臭男人跑……卧槽，靠哥你真踢啊！”

洛飞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靠实打实的踢了一脚。

“让你嘴贱。”

洛飞捂着腿笑出了声，“靠哥，我是真的打死也没想到，你还会网恋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靠打断了，“不是网恋！”

洛飞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大声了，“对对，你还没跟人家在一起就被踢了，确实不算网恋，连绿帽子都算不上，没想到风流公子也有栽倒的时候……哎哎哎，靠哥，你把别人家的扫帚放下……”

柳芳梅和洛正文出来看到的便是江靠提着扫帚追着洛飞围着车跑的场面。

“俩孩子干嘛呢？”

看到二人，江靠停下了脚步，“柳姨，洛叔。”

洛飞收敛了笑声，扶着车身喘了口气，“爸妈，你们都拿完了没？”

二人均没有理会洛飞，柳芳梅将剩余的衣物被套放在了后排，转而拉住江靠说道：“小靠，虽然我们不住在一个院子里了，但有什么事儿尽管给叔叔阿姨打电话。”

“是啊，你是洛叔看着长大的，有事儿尽管给叔叔说，有空也常过去玩儿。”洛正文拍了拍江靠的肩膀。

江靠将扫帚放回到原位置，笑道：“柳姨，洛叔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和阿宁，我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已也能照顾好阿宁。”

看着柳芳梅逐渐有些红了的眼眶，江靠心里明白，柳芳梅和洛正文看着自已长大，对自已和妹妹是真的疼爱。

“哦对了靠哥，”洛飞坐在后排降下了玻璃压低声音说道：“你爸回来了。”

目送洛飞一家离开后，江靠转身进了弄堂。

这个时间点弄堂里的人家很多都已吃过晚饭了。

几家妇女在各家门口的池子里正洗碗，一边洗碗一边拉家常，老头男人们坐在自家门口纳凉谈论近日的新闻，小孩子们则是各家乱窜玩耍，电视机的声音开的很大，这家在看动画片那家在看偶像剧，整条弄堂里热闹非凡。

江靠每天在这里穿梭，都已经熟悉这些人家的习性了。

走了三分钟左右，江靠推开了弄堂尽头左边的两扇铁门，这里和弄堂里的人家不太一样。

推开铁门，里面是一方院子和一栋二层楼房。

这里原本有6户人家，但随着这里设施老化以及房屋建设落后，有能力的都搬走了。

如今洛飞家也搬走，现在加上他家也只剩下两户人家了。

江靠上了楼习惯性的在裤兜里掏出了钥匙，刚想插入，门就开了。

看到眼前的男人，江靠心里没有半分波动，反而是对面的男人像是有些心虚的回避了一下江靠的目光。

江靠捕捉到了他的心虚，他知道江海军在心虚什么却选择性的忽视了，只看向他手里提着的衣服微笑着说道：“这么晚了，还要走吗？”

对面的男人将衣服搭在了自已另一条手臂上，“嗯，工地上催的紧，你……生活费1000我放在桌上了，还有，你们老师向我反应你有时候课上在玩游戏……少玩点游戏，我先走了。”

江靠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侧身让他出去了。

江靠不知道他对自已这个爸爸是什么样的感情，小时候自已很崇拜自已这个曾经当过兵的爸爸。

在院子里有一盏灯，那是江海军装的，因为……小时候的自已说怕黑。

可自从他跟那个女人离婚后，他对自已和妹妹就不怎么上心，也很少再回家，甚至于有时候一年都不回来一次。

江靠注视着江海军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外，这人并没有觉得有任何失落，反而清了清嗓子开启了一段吐槽rap：

江海军呐江海军

你妄为父母妄为军

国家养育你

你抛儿又弃女

孤苦稚子懵懂幼女

吃了上顿没下顿

凑合一顿是一顿

夏天没衣冬天无被

日子过的何其苦

可恶你江海军

半年才把家回

不问苦乐

不问饥冷

半年只给他妈一千块呀一！千！块！

“你在干嘛？”

隔壁的房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不过看对方连牙都忘了刷就这么干瞪着江靠，想必不是刚出来的。

被人发现江靠也没觉得尴尬，笑着收回了1000块的手势，“不好意思啊吴婶儿，是不是吵到你了？”

“有病！”

被叫吴婶儿的瞅了他一眼，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没错，剩下的这唯一的邻居还是从小便讨厌他的吴秀丽一家。

江靠进门后直接去敲响了江溪宁的门。

“进来吧。”

房间里传来少女稚嫩的声音。

江靠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儿。

辫了两条小辫子，身上穿着粉色卡通人物的睡衣，正在桌前摆弄布娃娃。

听到推门而进的声音，女孩儿回过头看到江靠便欣喜的将手中的布娃娃递给他看，“哥哥，看爸爸给我买的新布娃娃，好不好看？”

江靠把饭放在江溪宁的桌子上，看向妹妹手中的布娃娃，心里不免有些吃惊。

——江海军还会给买东西？

江靠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也算是个稀奇事了。

摸了摸江溪宁的头，江靠笑着回复道：“好看，先吃饭好不好？哥哥给你带了好吃的。”

说着便打开了饭盒，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江溪宁问道：“阿宁，你想去客厅吃还是在这里吃？”

江溪宁开心的接过筷子，“就在这里吃吧，客厅热，这里有哥哥给我装的小风扇，凉快。”

江靠将拆下来的塑料包装扔进了垃圾桶，起身将歪了的小风扇调整了一下位置。

江溪宁扒了一口饭转头对江靠又说：“哥哥，你明天可不可以还给我扎这种辫子呀，用这个彩色的发圈，我好喜欢。”

江靠坐下轻轻的扯了扯江溪宁的小辫子，女孩的头发不是很长，只刚刚到肩，辫的小辫子显得更娇俏可爱了。

“行，都依你，不过你今天要早点睡哦，明天周一要早起，哥送你上学。”

江溪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行，那你慢慢吃，哥先出去了，有事儿就叫我。”

江靠出去把门带上后裤兜里的手机便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洛飞：靠哥，忘了给你说一件事儿，你知道戚泊臻不？

江靠坐在了沙发上点开了洛飞的聊天界面。

戚泊臻？江靠思忖的一下回复道：上一届的那个？好像挺出名的吧。

洛飞：什么叫好像挺出名，那就是很出名好嘛！外校认识他的也不少。

江靠：他不是休学，还是退学来着？

洛飞：休学，听说长得挺帅，咱们学校贴吧现在还有人发他的照片。

江靠：咱们学校还有贴吧？我怎么不知道。

洛飞：好像是有的吧，我也不知道，听我女神说的。

江靠起身接了杯水又回到沙发上打字说道：所以他怎么了？

洛飞那边没在打字，直接弹了一条60秒的语音过来。

“靠哥，我听说他好像复学了，从高二开始念和咱们一届。这小子可是个人物，他是咱们a市首富戚闫昆的儿子。不仅有钱长得帅，还是个学霸，就是听说他不怎么爱搭理人，很难相处，在校一年没什么人靠近他。”

江靠这边刚听完语音，洛飞就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他学习那么好干嘛来咱们一中啊，总不会跟你一样吧？

南台一中正是江靠和洛飞正在就读的高中，是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高了，每年的升学率次次都是a市倒数。

江靠并不感兴趣，回复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你都说人家是a市首富的儿子了，人家家境那么优越，怎么可能和我一样。

回复完洛飞后江靠直接将手机摁灭扔在了沙发上，抬眼便看见了茶几上瘫着的1000块。

江靠拿起这1000块，想起了江海军的话冷笑道：“不打游戏……不打游戏早他妈饿死了，半年1000块，养狗都比这花钱。”

事实上，江靠打游戏并不是为了娱乐，而是给人做代打赚钱。

江海军自已常年不回家，连生活费也不给，小时候江靠还能在放学后给餐馆里跑跑腿混口晚饭，后来管的严了，基本上都不敢再招用未成年了，江靠只能靠自已的游戏天赋在网上组了个团队给人做代打赚赚学费和生活费。

“小呆呆鱼”就是这个暑假江靠在做代打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女孩。

想到她，江靠叹了口气揉了揉脑袋。

其实在此之前江靠对游戏网恋并不care，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小呆呆鱼”越来越上头。

虽然是她主动加的自已，可她基本上都不说话。

江靠自已也不知道自已喜欢她啥，喜欢她话少，喜欢她不理自已，还是喜欢她游戏里跟自已形影不离？

就在江靠觉得自已是不是早恋了的时候，“小呆呆鱼”却把自已删了跟别的男人跑了。

就这样他的初次心动还没开始便宣告了结束。

他觉得自已失恋了，躺在床上怒接了十几个单。

但是接完后这人当天晚上就后悔了，因为实在是肝不动了，熬了好几个大夜才打完。

为此，洛飞那家伙还常常拿这件事来调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