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的手机已经响了两次了,江靠从浴室里出来,将刚洗好的衣服放在了旁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看到来电人时,江靠愣了一下。
——稀奇。
犹豫了一下,江靠还是接了。
“喂,怎么了?”
江海军那头有些吵,“刚才有东西忘记给你了,你现在来一趟西区,我给你发了个定位。”
说完也没等江靠回话,那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21:05分了。
“什么人呐。”
江靠默默的吐槽了一句。
将衣服全都晾好后,江靠敲了敲江溪宁的门,“阿宁,哥出门一趟,你洗漱完就赶紧睡觉,我很快回来。”
江溪宁应了一声,“知道啦,你早点回来。”
江靠把门锁好后下了楼,点开了江海军发来的定位,“恒北西路,这么远!”
本来从篙街到西区就差不多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而恒北西路是西区的中心地段,就更远了。
“什么东西非得现在给啊,刚才你又记不住要给!”
江靠有些气笑了,在路边拦了辆出租。
一个半小时后,江靠都快睡着了,车子终于是停了下来。
“哎哎,小兄弟,醒醒,到了,一共110。”
“多少?!”
江靠瞌睡是彻底被这110吓醒了。
“110啊,扫码还是现金?”
前排的司机回过头看了一眼江靠。
下了车后,江靠看了一眼手机上110的支付账单,有些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
——我的钱啊!!!
根据江海军的定位,江靠很快在一家咖啡店找到了他。
“怎么这么久?”
江海军看了一眼手表,皱了皱眉头,似乎对江靠的速度有些不满。
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江靠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
“篙街到这里很近吗?”
江靠话语里的讽刺太明显,江海军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江靠也没空跟他再扯下去,“什么东西?”
江海军从包里拿出了一把钥匙,递到了江靠面前。
“这是我在西区玫瑰园给你和溪宁留的房子,条件虽不那么优越,但是比你们现在住的地方要强不少,你们这两天得空的话,就搬过去吧。”
西区玫瑰园……西区玫瑰园……吗?
江靠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笑了起来,只是笑不达眼底,更像是苦笑。
江海军有些不明白,“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爸……爸,”江靠扶着额挡住了眼底的苦,用笑声掩盖了一下自已似乎有些哽咽的声音,肩膀有些颤抖,没有去接那片钥匙,而是摆了摆手,“没……没什么,就是想到……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江海军眼神有些复杂。
大概过了十几秒钟,江靠收敛了一点笑声,用手背将那片钥匙推了回去,“不用了,我和阿宁住习惯了篙街。”
不知是不是江海军的错觉,他刚刚好像有那么一秒钟看到了江靠红了的眼眶。
江靠咽了咽口水,将最后一丝情绪也一起咽了下去,接着说:“我们挺好的,而且家离学校近,就不占用您的房子了。”
“什么叫做占用我的房子,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是你们的父亲……”
然而话还没说完,江靠就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就多谢父亲了,不过我们不需要。”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江海军在后面喊了他几声,江靠的脚步却依旧没有停下来,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冷淡了下来。
“玫瑰园……”
江靠冷笑了一声,倚靠在公交车站旁,百无聊赖的踢玩着路边的小石子。
抬起头看了看西区同时也是a市最繁华的地段——恒北西路。
这里地处核心位置,是商业精华的聚集地。
这里的热闹与东区完全不同,街道上随处可见的豪车,楼群高耸入云,穿梭在各个奢侈品店的酷男靓女都无不在彰显出这里的繁华。
公交车站台的椅子上坐了个女孩,穿着公司职员的制服,手里提着一小块三角蛋糕,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没能盖住她脸上的憔悴。
“姐姐生日快乐。”
女孩听到江靠清澈阳光的声音,抬起疲劳的双眼怔怔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
女孩声音越说越小,江靠笑着指了指她手里的小蛋糕,再次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姐姐。”
女孩眼眶有些红润,低下了头,嘴角有些颤抖,耳后别着的几缕头发垮了下来。
江靠笑容也淡了一些,繁荣属于这里,但却不属于这里的所有人,多少人拼了命的挤进这种环境里,最终又拼了命的逃离,只为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公交车缓缓驶来,女孩抬起头站起了身,将散落下来的头发重新别回耳后,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
“不用。”
女孩回头又看了一眼江靠,就转身上了公交。
公交远去后,江靠深呼吸了一口气,侧头看到了旁边的奢饰品店内走出了两个人。
前面那个是一位穿着旗袍,头发盘起,举止端庄的女人,旁边是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女孩,手里还提着那个女人的包包。
二人正向路边停着的劳斯莱斯走去。
江靠没太在意,将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继续踢玩着地上的小石子。
突然一阵慌乱的的鸣笛声响起,江靠抬起头,看到远处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正在快速的行驶在马路上,一路上撞了不少的车。
然而正当江靠想离公交站远些时,那辆面包车却突然发疯一样的往自已这边撞来。
江靠看了一眼旁边停着的劳斯莱斯,以及那主仆二人,又看了看那辆面包车之前撞的车,江靠心里大感不妙。
不对!那辆车要撞的不是自已,而是她们!!!
眼看面包车就要撞上,江靠千钧一发之际跑上前将惊骇的二人一把拉走,面包车撞过来瞬间就燃了起来。
三人摔到了路边的绿植里,江靠的手臂被断掉的树枝划开了一条口子,正咕咕往外冒血。
所幸三人都没什么大事,只那个女人的下巴也被树枝刮伤了。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女仆赶紧爬了起来,一脸惊恐的将那个女人扶了起来,仔细的查看了一番。
“我没事,快,快把这个孩子扶起来,他受伤了!!”
女人顾不得自已下巴的伤,赶忙带着女仆将江靠扶了起来。
江靠在二人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抬起手查看了一下伤口。
女人被撕烂的伤口吓了一跳,捂着嘴巴惊呼了一声,“小桃,快去打车,快去打车,去医院!”
叫小桃的女仆被吓的不轻,身体有些颤抖,听了吩咐后赶紧跑去打车去了。
血顺着手臂淌在了地上,江靠疼的有些冒冷汗,但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没事阿姨,不怎么疼,你下巴流血了,先擦擦吧。”
“怎么会不疼啊,都伤成这样了,我真是……”女人慌忙拿起地上的包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块丝巾,却不是给自已擦下巴,而是将丝巾擦了擦江靠手臂上的血。
江靠看着女人脸上的担忧和自责,有些愣了神,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真的……好像那时候的妈妈。
医院里,一位少年慌忙的穿梭在医院的走廊。
“小桃,我妈呢?”
小桃见气喘吁吁跑来的少年,慌忙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急诊室,“少爷,夫人在里面!”
少年转过身,推开了急诊室的门,映入眼帘的除了医生和夏影秋,还有一个嘴唇有些发白的半扎狼尾少年。
夏影秋一见进来的人,有些自责的站起了身,眼眶也是红润的。
“臻儿,你怎么过来了?”
戚泊臻见夏影秋下巴的伤口,紧张的拉住她的手,“妈,你没事吧,还有哪里受伤没?”转头又看向旁边的医生,“怎么不包扎,你们……”
夏影秋打断了戚泊臻,“不着急,妈没事儿,就是苦了这个孩子。”说着指了指满头大汗的江靠,声音有些哽咽的接着说:“都怪我,被吓懵了,白白让他遭这个疼,妈不着急包扎,妈先陪着他。”
说着又坐在了江靠旁边,一脸的心疼。
戚泊臻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但看到江靠不忍直视的伤口,心里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么严重。
江靠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转过头又劝道:“阿姨,我真没什么大事,你先去包扎一下吧,别哭了。”
“妈,你去吧,”戚泊臻将手搭在了女人的肩膀上,接着说:“我在这里陪着他。”
“可是,我……”
“阿姨,真没事,你去吧,”眼看着夏影秋还待回绝,江靠做了让步,再次打断了她,“真的没关系,这个……哥哥?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女人看了看江靠又看了看戚泊臻,最终还是妥协了,起身将位置让给了戚泊臻,“臻儿,那你陪在这里吧。”说完回头又看了看江靠就带上门出去了。
戚泊臻看着门被关上,转头又看了看江靠,这人嘴唇紧绷,皱着的眉头间,汗水自眉尖处滴落了下来,戚泊臻眼神有些复杂。
“谢谢。”
江靠瞥了一眼戚泊臻,牵起一个笑容,“没事儿。”
戚泊臻盯着江靠看了好一会儿,氛围安静得只有医生处理伤口的声音。
——他……
“要不你去看看阿姨吧,我真不用人陪着,没那么矫情。”
戚泊臻的思绪被打断,回过了神,看了一眼江靠快包扎好的伤口,又悄悄瞥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出去了。
来到另一间房间,夏影秋看到进来的戚泊臻,慌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陪着他吗?”
“他快包扎好了,我过来看看你。”戚泊臻坐在了旁边,又问旁边的医生,“我妈没事吧?”
医生处理伤口,并未看他,“没什么大事,就被树枝刮了一下,不深,不会留疤。”
戚泊臻点了点头,又问:“那……那边那个男孩呢?”
医生将酒精棉搁在一边,叹了口气,“他比较严重,留疤是肯定的了,一会儿他要打一个疫苗,伤口都被撕裂了。”
医生说完,夏影秋眼眶又红了。
戚泊臻坐了一会儿又被夏影秋赶着去陪江靠,将门关上后,想起江靠说的话,顿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看了一眼手上刚刚沾染的血,戚泊臻打算还是先去洗个手。
厕所里,戚泊臻将水龙头关上,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倚靠在洗手台边,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了江靠隐忍疼痛的样子。
“臻哥?”
厕所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戚泊臻侧头望去,门口是一个寸头少年。
那人接着惊诧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戚泊臻别开了眼,“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柯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进来也倚在洗手台边,“这几天喝多了,今儿没挺住,喝进来了。”
戚泊臻嗤笑了一声,“出息。”
“你呢,咋回事儿啊?”
柯杨点了根烟。
“恒北路有人报复社会,我妈险些出事,来医院检查。”
“卧槽,那阿姨没事儿吧?”
“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柯杨吐了一口烟雾,“妈的,疯啦,惹事儿那人呢?”
“死了。”
两人沉默了几秒,柯杨又问:“臻哥,明天回学校?”
戚泊臻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南台一中有啥好的,你就非得去,叔叔阿姨不都说了让你来贵族学校嘛,你来咱俩可以一起上学啊,老子在学校真他妈无聊透了。”
戚泊臻瞥了一眼柯杨,打趣道:“无聊?不是你自已说的,贵族学校好谈女朋友?”
柯杨哼笑了一声,“没意思,腻了。”说着就将烟头掐灭扔进了垃圾桶,“臻哥,要不把你上次说的小z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戚泊臻转过头,满眼杀气的看着柯杨,“畜牲。”
“啊?”
“你他妈连我养的一条蚯蚓都不放过!”
“啊?!”一听这话柯杨更震惊了,“你说小z是一条蚯蚓?你不是说她可爱勤劳努力,身材苗条还是s型……”
“……”
柯杨逐渐不自信,“可爱勤劳努力?”
“不分昼夜松土不可爱不勤劳不努力?”
“那身材苗条,s型?”
戚泊臻挑了挑眉,你就说是不是吧。
“不是,臻哥误会了,我柯杨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一条蚯蚓有意思啊,哎哎,有话好说啊!”
“你们……”
洗手台边扭打在一起的二人听到声音纷纷停下了动作,朝门口看去。
江靠打完疫苗后趁着夏影秋还在包扎就想着来把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结果刚到厕所门口就看到了搂搂抱抱的二人。
江靠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渐显,随后一边后退一边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去其他楼,你们继续,继续。”
一看江靠这不太正经的笑容,戚泊臻就知道这人误会了,心里一紧,赶紧追了出去,“喂!”
江靠回过头,笑了一下,“我懂我懂~”说完就转身往前走。
戚泊臻连忙追了上去,柯杨有些懵,但没跟着一起出去,耸了耸肩进了厕所。
“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靠有些诧异,这人居然追上来解释。
“害,我知道的,我能理解能理解,不过你们倒是找个隐秘点儿的地方嘛,医院晚上虽然人不多,但总归还是有人的。”
“……”
“我是说,你误会了,我跟他没什么的。”
“那你们刚刚?”
戚泊臻叹了口气,将刚刚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江靠嗤笑了一声,“你这朋友挺有意思的。”
清理完血迹后,两人一同回到了急诊室门口,夏影秋也已经包扎完了,正在门口等他们。
见二人一同回来,夏影秋上前拉住了江靠,“孩子,你没事吧,阿姨真是对不住你,今天要是没有你……”话还没说完夏影秋就哽咽了起来。
江靠还没来得及搭话,夏影秋便又拉着自已往楼下走,“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阿姨真是慌了,都忘记问你了。”
江靠笑了一下,说了自已的名字。
后面的戚泊臻抬眼看着那人的侧脸,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随后弯了弯嘴角。
到楼下后,江靠又千推万辞,这才打消了夏影秋亲自送自已回家,以及每天带自已来医院包扎的念头,但还是拗不过她派了车送自已回家。
临走时,夏影秋留了江靠的联系方式,看着远去的车辆,夏影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她本就是个心软温柔的人,如今江靠又是因为自已受的伤,她心里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的。
“多好的孩子,这要是我儿子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