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戚泊臻都没来学校,昨晚回复了江靠的消息后就又消失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后,江靠刚走出校门手机铃声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张君兰的怒吼,“江靠,来把你妹妹给我带走。”说完就直接掐断了电话。
此时,正是下班下学高峰期,路上车辆排排紧凑,就连移动的小摊贩也参与了其中。
一小学门口,围堵着众多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以及停下脚步看热闹的路人,中间一个小女孩刚被人从地上扶到轮椅上,脸上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尽。
对面的女人怒火中烧的撇开了眼,丝毫不在乎女孩身上被摔伤的伤口。
“这个小姑娘怎么坐在轮椅上啊,小小年纪就遭受这样的罪。”
“可不是嘛。”
“那边那个不是她妈妈吗?怎么看到自已姑娘摔成这样都不心疼的。”
“不知道啊,小姑娘一直叫她。”
“看她那个样子,不会是后妈吧!”
“我觉得就是,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小姑娘拉她手喊妈妈,她一巴掌甩开了,小姑娘当即就从台阶上摔下轮椅了。”
张君兰听到周围纷纷对她的指责,顿时火气更上一层楼,怒道:“她不是我女儿,我不认识她,你们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们的嘴!!”
众人一听她这么吼,也都撇了撇嘴不再开口,也有不服的人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
江靠到的时候,那边围着的人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了。
路上太堵,江靠坐车到一半,剩下的路都是跑过来的。
他气喘吁吁的拨开人群,一眼看到了还在抽泣的江溪宁,膝盖上摔的血肉模糊。
“阿宁,是不是很疼,哥送你去医院,哥现在就带你去医院!”看着江溪宁身上的多处擦伤,江靠心如被扎,眼里看不到其他人,他感觉自已说话有些颤抖。
“哥哥,是妈妈!”江溪宁拉着江靠指了指张君兰,抽泣着。
张君兰还没开口说话,她旁边的小女孩就站了出来,皱着眉头大喊:“这是我的妈妈!!”
江靠颤抖着双手将江溪宁脸上的泪水擦去,慌忙推着江溪宁就要去路边打车。
他现在没空去对张君兰发火也没有精力去管别人怎么说,他眼里只看到了江溪宁破开的伤口和不停流血的膝盖。
张君兰拉住了江靠,还没说话,就被江靠一把甩开了,“滚开,给我滚!”
江溪宁阻止了江靠的动作,抬起头看向脸色并不太好的江靠说道:“哥哥,我在家里抽屉里看到过妈妈的照片,她就是妈妈。”
江靠缓和了一下脸色,没有去看张君兰是什么反应,“阿宁乖,那不是妈妈,我们先上医院好吗?”
江溪宁看了一眼愤然转身离去的张君兰,眼里有些失落。
她从来没见过自已的母亲,甚至连爸爸都很少见到,一直以来都是哥哥在照顾自已。
刚刚那个人明明就是妈妈,她经常从家里的抽屉里翻看自已妈妈的照片,哪怕这个女人变得比照片上更精致了,可刚刚在校门口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妈妈,她很兴奋也很激动,可是妈妈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到医院后,江靠带着江溪宁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他紧紧提着的心这才缓缓松了下来。
然而张君兰却偏偏要在这时候出现。
“你来做什么?”
张君兰选择性忽视了江靠的火气,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到了江靠面前,“你们检查花费的费用我来出,剩下的就当赔礼道歉了。今天虽然是我弄伤了她,但是……但是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她那么……”
“滚!!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张君兰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靠的怒吼给打断了。
旁边护士站的护士站起身,提醒了一句,“别在医院大声喧哗。”
面对江靠的怒气,张君兰顿时也有些不耐烦了,将那张卡随意扔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爱要不要。”说完转身就走。
江靠捏紧了拳头,他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女人失望透顶,甚至多出了一丝怨恨。
“妈,”
张君兰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我们就真那么不堪,那么让你抬不起头吗?你连……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们一眼!”
张君兰回过头看向江靠,却发现那人收起了刚刚的满脸怒气,转而嗤笑了一声,“算了,我真是……”
一个根本不在乎自已儿女的母亲,哪怕你在她面前抱怨再多、诉说再多,你也讨不到一杯甜水,她只会觉得你撒泼打滚无理取闹,换来的只有她的憎恶和嫌弃。
所以自已说这些话不就是犯贱吗?明知道在她心里,自已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江靠调整了一下情绪,强忍住愤怒, “张女士,哪怕她不是你女儿,你也不要这种态度吧,关照一下弱势群体总不是什么坏事。”
“你……”
“还有,这张卡我就收下了,你走吧。”
“那也请你们离我的生活远一点!”说完后张君兰气愤的转身就走,撞倒了护士手中的药。
小护士蹲在地上将药捡起,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抱歉已经离去的张君兰,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神经。”
张君兰走后,江靠看了一眼护士站正看向自已满眼同情的护士,“刚刚……不好意思。”
护士知道他是在说刚刚大声喧哗的事情,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江靠推开隔壁一个门缝,看了一眼还在处理伤口的江溪宁。
当时接到张君兰电话的时候,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无助和恐慌。
江靠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江溪宁躺在地上血流一地的场景,那是永远最让他害怕也最忘不掉的画面。
江靠关上了门,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坐在了椅子上,企图将恐慌和愤怒压下。
他拿起旁边的卡看了一眼,随后像扔垃圾一样将那张卡扔进了垃圾桶里,双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喝水吗?”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江靠。
江靠抬眼看到了递到面前的饮料,又抬起头看向那人。
“大佬?你怎么在这儿!”江靠压抑了太多的情绪,声音一开口有些哽咽沙哑。
戚泊臻坐在了他旁边,感受到江靠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捏了捏拳头。
“我刚刚一直在,只是你没发现。”
一直在?江靠只顾着张君兰了,确实是没发现。
那……那他都看到了吧……
“甜的,喝一口吧。”
江靠看着手里已经被打开了瓶盖的饮料,喝了一口,“谢了。”
既然都被他看到了,江靠觉得也没必要瞒着他,“刚刚那个……是我妈,只不过她和我爸很早就离婚了,嫁给了何文他爸,所以你知道何文为啥恨我了吧。”
戚泊臻没说话,静静的听着江靠说下去。
“我妈那个人……其实挺好的,我小时候调皮经常闯祸,但她从来没有骂过我,我第一次上学考试拿了第一名,她夸我是最聪明的乖孩子,哪怕那会儿家里不富裕,她还是带我去游乐园玩,给我买了一个礼物做奖品。”
戚泊臻瞥一眼江靠胸前的那枚木鱼吊坠,又听那人接着说道:“有一次我被弄堂里的几个孩子欺负,我反抗把人给打了,人家联合找上了门,我爸不在家,我妈自已也害怕,那会儿她已经怀孕了,她把我抱在怀里告诉我,不是我的错……”
戚泊臻看着江靠越来越红的眼眶,出声打断了他。
“江靠。”
江靠回过了神,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已眼框里蓄满了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人。
擦了擦眼睛,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随口说说,你也随便听听就行了,反正,她过的好就行了,起码不让我担心。”
“她过的好,那你们呢?”
“我们……现在也不算差,我现在也长大了,不需要谁照顾。”
戚泊臻定定的看着江靠。
——所以呢,你自已扛着?你担心人家过的好不好,人家却并不在意你的死活,面对她的冷漠自私,你连一丝抱怨都不曾有,江靠,你不会累吗?
护士推着包扎完伤口的江溪宁出来了。
戚泊臻盯着在和江溪宁说话的江靠,紧紧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泛白。
半晌后叹气了口气,走到一旁发送了几条消息后就揣回去了,回头看了一眼江靠,眼神逐渐凌厉。
——我已经做了让步了,再没有下次了。
戚泊臻原以为今晚的晚自习,江靠应该不会来了,没想到在敲第二道铃声的时候那人匆匆的从后门溜了进来。
江靠进来后气喘吁吁的看了看前面,安礼已经在讲台上了,正低着头翻书呢。
“嚯,大佬,我还以为今天晚自习你还不来呢!”
巧了,戚泊臻也是这样以为的。
“我以为你要在家照顾溪宁,今晚不来了呢。”
江靠笑了笑,从课桌里拿出了课本,“阿宁被洛飞他妈妈接到他家去了,我跟着去也多余,所以就来了。”
江靠看戚泊臻没搭话,又问:“你今天怎么去医院了,生病了?你昨天不是给我回消息说没生病吗?”
看着状态不错的江靠,戚泊臻并没有多开心,反而有些心疼眼前这人。
“不是我,是我妈,淋点雨我还不至于生病。”
“阿姨没事儿吧?”
戚泊臻似乎又开始犯困了,撑着脑袋懒洋洋的看向江靠,“没什么事。”
江靠看他这样,觉得有些好笑,“要不你趴会儿?”
戚泊臻耷拉着眼皮,点了点头后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本来只是想借睡觉掩盖一下情绪的戚泊臻,趴着趴着竟真的有些困了。
听课听到一半,江靠瞥了一眼乖巧的戚泊臻,突然发现这人用来垫着睡觉的好像是一本奥数竞赛题册,和自已买的那本貌似是一模一样的。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手臂压着一根笔就睡了,这真的舒服吗?
江靠试着从下面伸过去帮他把笔抽走,这样应该不会惊动他。
就在快要抽走那只笔的时候,戚泊臻却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不高兴,蠕动了一下,迷迷糊糊拉过了面前的东西枕在了自已的脑袋下。
“……”
感受到自已右手传来那人的温度,江靠有些懵,随后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情好。
江靠索性忘记了听课,就这么撑着脑袋看着戚泊臻。
这人的头发丝软软的,接触在手里还挺舒服的,江靠没忍住,小动作的揉了揉。
安礼趁同学们都在朗读的时间,喝了口水,眼睛却瞄到了后排的二人,一口水呛住了。
“咳,咳,咳……”
前排正在朗读的同学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安礼赶紧擦了擦衣服上的水,一边冲她们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戚泊臻抱着江靠一只胳膊正睡的熟,而江靠却一脸宠溺的笑着看向他。
安礼刚毕业考工作就来到了这个学校,这个班是她职业生涯的开始,所以她年纪其实也不大,也就才24岁,和班里很多同学都相处的很好,常常有空就和她们聚在一起聊八卦。
学校的贴吧,她同样也关注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加入这些青春期小孩们一起八卦,一起吐槽和分享,反正没人认识她。
所以前几天的那个标题为“温软娇妻,你靠!”的帖子,以及昨天的澄清贴,安礼自然也是看见了的。
可是……眼下看来,那篇澄清帖多少有注水的成分了。
还有戚泊臻,他转来的那天,他妈妈就跟她说,她这个儿子有个不好的习惯,一到上课听老师讲课就困,改也改不掉,但是因为他从小接受的都是家教,很向往校园生活,所以就把他送到学校了,还说他都是自学知识,不会影响到成绩,让老师们都不必管他。
其实在去年她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学生了。
上课睡觉,但成绩非常优秀,学校甚至觉得他作弊,给他找了更难的卷子单独重考,最终发现这个学生学习的进度甚至已经超出了高中范围,所以学校为了留住这个学生,也就任由他睡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