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业

距离除夕只有一天了，神州大地洋溢在浓厚的过节氛围中，也是在那次全球流行性病毒感染管控全面放开后的第二个除夕。

一年的辛劳即将结束，美好的新年就要开启，仿佛好日子从此就来临了。然而年复一年，又何尝不是这么轮回过来的呢？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总是需要有美好的希望才不至于活得那么艰难，而新年的到来，就是美好希冀的开始。

L却没有什么过节的心情，一来可能年纪渐长，越来越难感受到年味；二来，过了今天，他就要失业了。

L是鮀汕市一个小汽配公司设立在南朝区山峡镇的分店的内勤人员，已经兢兢业业地干了五年。但随着疫情以来的这几年，经济形势下滑，公司已陆续裁减或者说劝退了一些人。剩下来的员工基本都身兼多职、甚至加量不加价，美其名曰“利他”和“发挥价值”等等。

终于轮到了L，虽然他也早有心理准备。当分店负责人在十多天前领了老板娘的“懿旨”来跟他谈工作内容调整的时候，他知道无非两种选择：要么接受额外增加的值班配送安排和微薄的补贴；要么自已辞职。

或许L累了，也厌倦了那些冠冕堂皇的所谓“公司文化”，他直接让负责人重新去找人来吧。不过找人也没那么快，但公司出于种种利益考量，最终决定在年前交接好，让另一个不计较工作、忠心耿耿的优秀同事暂时接手。

转眼到了除夕前一天，也是L在岗最后一天的下午，老板娘却发来微信，让他五点左右的时候到位于鮀山市区的总公司去，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他。

一般做满五年就会有一个金戒指，L心想应该是这个戒指还有工资结算，当然还有老板娘精心准备的一番“交心”之谈。毕竟这个店内刚刚发生了因为离职同事工资没有及时结算而被投诉到劳动局的事，老板娘可不想再重演一次。

于是L就在手机上划算时间预约了顺风车。其实真正的顺风车很少，各大出行软件上大都是职业载客的。“顺风车”在三点左右接上L后，又辗转载满了人才往市区出发。

大约一个多小时车程后，L出现在了位于市区一栋写字楼七层的一个悬挂着公司招牌的门口前，按了门铃。

一个他不认识的新同事开门让他进去。

进了门是一处狭小的前台，不过那里平时没人值守。

拐过前台后，位于右侧是一前一后两个房间，前是会议室，后是老板办公室。而左前方则靠墙整齐罗列开一排格子间，正好处于办公室门口对面，有几个同事正埋头在格子间里办公。

加起来总共七八十平方的地方，就是这个公司的总部了，不过常驻总部的加上老板娘，现在也只有五六个成员。

格子间里大约四十多岁的女行政见L来了，站起来笑呵呵地说着：“L来了！欢迎欢迎！”

她可是老板娘的耳目兼左右手，自然对L为什么来一清二楚，而官话对于这类忠心耿耿的臂膀，更是张口就来。

L跟几位同事打了声招呼，就来到了办公室门口。办公室大门敞开，抬眼望去，一身白色职业装、大约60岁左右的老板娘正坐在室内左边的办公桌前忙着什么。由于有钱人心态自然闲适，加上衣着光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

L称呼了一声“姐！”（很多公司喜欢以兄弟姐妹相称。）

老板娘见其来了，让他先去一旁坐，稍候下。

于是L便去另一边的红木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

老板娘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便走出了办公室。不一会儿，行政就进来了，准备泡茶接待，应该是老板娘授意的。

L让行政不用招待自已，去忙她的事吧。行政说没什么事忙，老板娘刚才是出去上洗手间了。

L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手机上的微博时事，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行政的话。

很快，老板娘回来了。她拿了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来到L斜对面坐下。

老板娘先是笑着说L这五年看起来容貌没什么变化，青春永驻。

L比较瘦小，只有165cm的身高，体重还不到一百斤，看起来弱不禁风。加上平时喜欢看书，看得也比较杂，什么科普、历史、哲学、小说等等他都看，也自然而然带有点书卷气。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却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

几句恭维的话说完，老板娘就入了正题：“L，其实你也知道，这几年来，行情一直不好，现在公司产品的促销力度什么的也很大（言外之意：利润低）。所以随着战略调整，越来越需要同事能够身兼多职，包括一些体力和技术活，我也知道你比较适合文职，这些对你就不太合适！”

L表示现在公司的趋势就是这样，他也早有心理准备，行政则将冲泡好的热茶分放到他们二人面前。

确实，开源节流嘛！开源就是老板自然会有其他的投资；而节流，人工成本是最贵的，这就是节流的大方向。

老板娘继续肯定了L的文职工作是很优秀的，又接着说L已经做满五年，按照公司的传统，满五年的员工是会有一枚金戒指的。她思来想去，还是得亲手交给L，包括工资，下午比较忙，不然她就自已过去分店了之类的。

在展现了一番所谓的“语言艺术”之后，她示意行政把工资条给L看，一个月零八天的工资是5300多元，她起身在办公桌处拿了个信封过来，说里面是6000。

L说照工资条上面算就可以了，老板娘笑着说：“六六大顺！”

L不再继续这套推辞，老板娘又示意行政去把东西拿进来。

很快，行政拿着一个爱心状的小红盒、还有一个带包装的网上定制的五年忠诚奖的奖座，奖座上还印上了L的名字。

行政打开小红盒，里面是一杯金戒指，笑着说：“你看，是999金的！”

老板娘也附和说道：“是纯金的！不是塑料的！”

接着行政又拿出奖座，想帮老板娘和L合影留念。

L本想拒绝，他很排斥拍照，但老板娘已经起身，他也就不好推辞了。

于是L一手拿着打开的戒指盒，一手拿着有点分量的奖座，面无表情地和满脸亲切笑容的老板娘将合影留在了行政的手机中。

三人又继续坐下，老板娘又问L有没有什么话要送给她的，又询问了对公司一些现象有什么看法。

作为一个离职人员，L自然不想也不好说太多，但直接拿钱走人也不太好！

于是他们又进行了一番涉皮不涉骨的“亲切友好”的交流探讨后，L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下午六点了，便起身告辞。

老板娘和行政将其送到办公室门口，L又和门外格子间的同事短暂寒暄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