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洛阳。
洛阳作为六朝古都，一直都是中原地区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
上京城烧毁之后，洛阳更是成为南北商旅来往停留之地。
八月十二，洛阳东城门处，聚集了大批郑氏子弟和豫州官员。
郑德堂的嫡长子郑承旭，次子郑冠清，郑荣昌长子郑翰文等人，赫然在列。
远处大道上，一支庞大的队伍缓缓而来。
队伍之中悬挂着幽云旗帜。
队伍靠近城门时，郑承旭领头，快步上前迎接。
“恭迎幽云郡王莅临洛阳。”
礼乐旋即响起，周边值守护卫的士卒纷纷单膝跪地。
肖原走出马车，来到郑承旭等人面前。
“尚武见过舅兄，见过诸位兄长。”肖原说道，“舅兄和诸位兄长多礼了，你我之间乃是亲人，何须在意这些虚礼。”
郑承旭脸上旋即露出笑容，道：“礼法不可悖，你是郡王，更何况这是在外面。”
肖原一笑，然后对着身后招了下手。
一名年轻人快步走过来。
“见过大舅，二舅，三舅，见过诸位表兄弟。”
郑冠清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笑道：“穆儿长高了，也壮实了。”
年轻人高兴的笑着。
年轻人名叫肖穆，是肖原的嫡长子，明年才及冠。
肖原此番来洛阳贺寿，将嫡长子带来，足以彰显其诚意。
倘若不是幽州距离豫州过于遥远，肖原还准备将夫人、幼子和幼女都带过来。
走进洛阳城，肖原看着繁华的景象，内心很是感慨。
幽州的蓟城是北方的大城，可与洛阳相比，差距还是太大了。
中原真是一个让人向往的地方。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郑府，肖原脸色一变，周围的郑氏子弟和豫州官员神情非常震惊。
郑德堂和郑荣昌出门相迎。
见状，肖原快步上前。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拜见岳叔父。”
郑德堂笑容满面的扶起肖原，道：“尚武，你有多久没来洛阳了？”
肖原说道：“快三年了。”
郑荣昌笑道：“以后可以常来，洛阳也是你的家。”
肖原大笑道：“以后小婿就要多加叨扰了。”
郑德堂拉着肖原的手，走进大门：“随时欢迎。”
后院花园，石亭中。
郑德堂和郑荣昌以及肖原三人坐着品茗。
三人畅聊了一番家长里短。
而后，郑荣昌给肖原倒了杯茶水，然后开口问道：“尚武，如今幽云占据恒州三郡，已然成为中原势力之一，你往后的想法是什么？”
肖原面露犹豫之色。
郑德堂轻笑道：“无需多虑，还是那句话，你我是亲人。”
肖原说道：“小婿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未曾改变过。大炎自开平十年开始，就已经显露颓像。景平帝继位后，朝廷内部政治腐朽黑暗，宦官干政，百姓保守苦果。
大炎统御天下已经三百八十多年，也该换人了。”
郑德堂沉默的喝着茶水，不予评价。
郑荣昌说道：“现如今天下群雄割据，秦州与幽云当为天下两大最强势力。尚武，你对幽云的信心有多大？”
肖原沉吟道：“幽云与秦州并未斗争过，仅从秦州攻蜀之战和东出之战来看，幽云与秦州不分伯仲。
秦州的军械冠绝天下，秦州骑兵纵横天下，但幽云军械和骑兵同样不遑多让。”
郑德堂笑问道：“尚武，你考虑过提前限制这个潜在对手的发展吗？”
肖原笑了笑，道：“岳父大人，来之前，我与帐下幕僚和臣子讨论过很多次。有人赞成亦有人反对。
反对的理由是幽云的势力范围距离大炎西北过于遥远，哪怕代州的广利郡和广福郡掌握在幽云手中，幽云弱秦的理由并不充分。”
肖原继续道：“小婿也不瞒岳父和岳叔父，幽云为了攻占恒州三郡，已经掏空了幽云沧三州的粮草补给，军队的伤亡亦超过五成。
因此，持反对意见的臣子占多数。近期我在思考一个问题，秦州攻占灵州，对中原局势的影响会有多大。”
闻言，郑德堂和郑荣昌相视一笑，后者说道：“灵州给秦州，郑氏能接受。郑氏在灵州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对郑氏来说不算什么。”
“秦州景平十年收复关远郡，并击退回鹘南侵。去年，秦州发动攻蜀之战，一举攻占益州。今年开春之际，秦军东出横扫灵州四郡一城。
秦州的势头犹如登高，一步高过一步。郑氏和李氏弱秦，既是为了压制秦州，更是为了浇灭秦州的势头。”
肖原微微颔首。
他是军旅出身，更能明白这个道理。
正所谓，一鼓作气势如虎。
军队是越打越猛，越打越顺。
何宁赞成弱秦，理由之一也是为了压制秦州的进攻势头。
肖原思量片刻，道：“岳父大人，幽云即便加入弱秦，也无法出动太多兵力。”
郑德堂说道：“三万即可，幽云给出态度即可。战争期间，军队的任何消耗都由郑氏和李氏担负。”
肖原问道：“并州多郡大旱，李氏拿出的粮草军械吗？”
郑荣昌笑道：“尚武，千万不要小瞧李氏，李氏可是五大世家之一。”
肖原笑而不语。
郑氏也是五大世家之一，肖原作为郑氏的女婿，却一直不清楚郑氏的底蕴。
石亭中沉默了半晌后，郑德堂平静道：“尚武，郑氏与幽云之间也无需勾心斗角。倘若有朝一日，你能登临大宝，郑氏会为你送上最真挚的祝福，也会成为你最需要的助力。”
肖原皱眉问道：“岳丈大人，那为何郑氏现在不能成为幽云最大的助力呢？”
郑德堂抬起手，在面前划了一个圈，道：“我和仲伟在郑氏无法一言堂，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尚武，别太心急。”
肖原无话可说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气氛尴尬之时，一名侍女快步走来。
“老爷，酒宴已经备好了。”
郑德堂起身道：“尚武，走吧。你在豫州还要停留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很多事情一时难以得到结果。”
酒宴中，众人推杯换盏。
期间，郑德堂和郑荣昌趁着气氛热烈之时，来到外面。
“大兄，你刚才与尚武说的，是真心话吗？”
郑德堂问道：“哪一句话？”
“让他别太着急。”
郑德堂沉默良久，道：“真假并不重要。真到了那一天，郑氏可能别无选择。眼下最关键的是与幽云修复关系，并让其参与弱秦。”
“白先生在邓州的布局已经过半，今年下半年和明年对家族至关重要。大炎西北能够保持平稳的局面，对家族更有利。”
郑荣昌说道：“大兄，秦州攻占灵州全境之后，十有八九会停战休养，留给家族布局的时间很充裕。”
郑德堂冷笑一声，道：“秦州会休养，李氏会休养吗？李鸿益这只老狐狸早就盯上代州和凉州了。”
“从今往后，家族在陇州都需要采取防守的策略。”
郑荣昌低声道：“愚弟明白了。”
郑德堂看了看四周，道：“夜雨探查得到一则消息，崔氏表面在图谋登州，实则在布局徐州。”
郑荣昌苦笑道：“郑氏与崔氏互为邻居，就必然会成为竞争对手。”
深夜时分，酒宴结束。
肖原回到郑府旁边的一座宅院。
这是郑氏为他及其臣子专门准备的府宅。
肖原瘫坐在椅子上，任由侍女为其按摩头部，以此来缓解醉酒。
邱尘和何宁走进书房后，肖原挥了下手示意侍女出去。
随后，肖原先是把自己弱秦的决定说了出来，然后把他与郑德堂和郑荣昌的谈话内容修改一番后，也说了出来。
听完后，何宁和邱尘面面相觑。
肖原问道：“两位爱卿觉得岳父大人的话，有几分是真？”
邱尘沉吟道：“最多三分是真。郑氏内部确实有很多分支，郑氏却绝对是郑公的一言之堂。”
“倘若郑公真的想要全力帮助幽云，会遭到郑氏内部的反对，但以他的手段和能力，完全能够将反对的声音压制下去。”
何宁接过话头：“主公，郑氏不会放弃逐鹿天下，却不妨碍幽云与郑氏之间的友谊。”
邱尘颔首道：“何先生所言不差。幽云、崔氏与郑氏之间，已然互为邻居，而幽云与郑氏可是姻亲关系。”
闻言，肖原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肖原挥了下手，道：“本王乏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臣告退。”
……
秦州。
距离咸阳城二十里的城镇中，吐蕃、龟兹、于阗、疏勒四国的使团聚在一起停歇休整。
四国的使者围坐在草地上，低声交谈着。
龟兹国使者多吉·阿扎提沉声道：“三位朋友，到了咸阳，我们需要更加团结，要抱成一团争取利益。”
吐蕃国使者艾尔克·库土率先给出回应：“我没有意见。”
于阗国使者麦苏木·南比和疏勒国使者热提·扎耶沉默不语。
多吉看着两人，问道：“麦苏木，热提，你们难道要独自作战？秦州很强势，我们只有合作才能为我们的国家争取到利益。”
麦苏木冷笑道：“我们四国的利益一致吗？”
热提盯着多吉，说道：“你们龟兹国与极西之地的恶狼走的太近了。”
多吉解释道：“龟兹与塞尔柱帝国之间只是互有商队往来，并无其他合作。”
麦苏木再次冷笑：“这或许只有伟大的天神才知道。”
艾尔克打圆场道：“我们应该暂时放下恩怨和成见。我们来秦州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让秦州放开限制，允许我们国家的商队离开秦州。”
西域商道开通之后，西域商队只能在秦州境内活动，连益州也不允许去。
这不符合西域国家的利益。
麦苏木摇着头：“秦州不会允许我们离开秦州，我们更无法威胁到秦州。”
西域商道重开之后，收益最大的还是西域各国。
秦州的商品在西域和极西之地实在是太受欢迎了。
不论是琉璃镜、极品香皂，还是花露水、香水，亦或是琼酥酒、春玉酒，等等商品在西域供不应求，在极西之地更是千金难买。
不知多少西域商人通过转卖秦州商品，赚得盆满钵满。
主动权不在西域各国手上，如何谈判？
一时间，四名使者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热提说道：“先向秦州之主请求，允许西域商人去益州行商，再试着买通秦州高官，与秦州之主谈判。”
多吉微微点头道：“热提的提议很好，我赞同。”
其他两人也是相继点头，表示赞同。
先试探秦州之主的态度，根据其态度便能知晓，买通秦州高官是否能够达到目的。
多吉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纸，上面写满了秦州高官的名字。
“这是我们的目标，到了咸阳之后，我们可以一一携厚礼拜访。”
麦苏木和热提第一次看多吉觉得很顺眼。
准备确实充分。
讨论结束之后，四国使团启程，前往最终目的地——咸阳。
此时，礼司的仪仗已经在城门两侧摆开。
秦州独立之后，正式迎来西域国家的拜访。
更何况，此番还是四个国家同时派出使团，秦州上下都非常看重。
西域四国派出使团出访秦州，进一步展现出秦州的强大和影响力。
府监魏廷云和礼司主事宁贤春站在一起。
魏廷云看向四周，见武卫士兵正在阻拦百姓靠近，便叫来武卫府校尉。
“别让百姓靠近大道即可，百姓想要观礼，何故阻拦？”
宁贤春犹豫道：“魏府监，四国使团来访，万一百姓冲撞了队伍，恐难收场。”
魏廷云说道：“武卫府加强警戒即可，况且秦地百姓也知礼数，不会做出无礼之举。”
宁贤春神情一滞，然后笑道：“确实如此。”
秦地百姓在《秦蜀时报》的熏陶之下，早就摆脱了“刁民”这一头衔。
外来商旅来到秦州，多次夸赞秦地百姓热情好客。
魏廷云和宁贤春两人交流了一会儿，四国使团队伍就出现在视线之中。
迎宾的礼乐之声旋即响起，魏廷云和宁贤春两人也领着官吏快步迎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