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谢轸来到披香殿,这才惊讶地发现,苏淑妃竟然不在。
原来这一天恰好是苏淑妃娘家燕国公府办宴席的日子。现任燕国公是苏淑妃的亲兄长,最近刚得了长孙。苏淑妃作为姑奶奶,自然也是欣喜万分,于是特意向皇帝求了个恩典,出宫喝喜酒去了。
原本这样的日子,谢轸也应该出席。但皇子与臣子们私下不能走得太近,他或许是为了避嫌,最终没有跟着一道去,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祸事。
妃嫔即使出宫省亲,也不能在外停留太久,所以苏淑妃就是去送了贺礼、稍微和家人们话了会儿家常,很快就回宫了。
消息传到苏淑妃耳朵里的时候,她的马车恰巧已经进了宫门。
听说儿子出事,苏淑妃急得差点疯了,连忙大叫道:
“快,快回去!”
赶马的车夫不敢懈怠,一个劲地抽打马鞭,马车几乎是风驰电掣般地回到了披香殿外。
苏淑妃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将往日的端庄优雅统统丢到一边,撩起裙子就往里跑,一边大声哭喊道:
“轸儿,我的轸儿!”
她冲进殿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正一头撞在皇帝的怀里。皇帝一把扶住她,苏淑妃抓住他的胳膊,六神无主地问道:
“皇上,轸儿怎么样了?”
“爱妃莫急,”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
“轸儿福大命大,活下来了。朕刚才已命人为他沐浴更衣,换了衣裳,现在他已睡着了。”
苏淑妃一路急跑过来,只觉得浑身的血直往头上涌,一颗心也狂跳不已,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听闻儿子没事,她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她也顾不得皇帝、吕贵妃和谢阳等人还在场,朝着门外的方向就开始“砰砰”磕头,一边又哭又笑地道:
“上苍保佑,上苍保佑,让我儿平安无事!”
她这几下磕得十分用力,不但钗横鬓乱,额头上甚至隐隐见了血。
皇帝不由大惊,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又对太医道:
“还不快来帮娘娘看看!”
其中一名太医赶紧过来,帮苏淑妃处理额头上的伤口。他用沾了酒的棉布轻轻擦拭,苏淑妃就像是一个麻木的人偶突然感觉到疼痛那样,“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随之也滚滚地落了下来。
这时,躺在里间床上的谢轸像是听到母亲回来了,突然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声:
“母妃……”
“轸儿!”
苏淑妃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里屋跑。她跑到谢轸躺的床榻前,一把握住谢轸的手,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
“轸儿,你怎么样了?”
“娘娘,”旁边的太医连忙过来,朝她拱手禀报道:
“七殿下性命无碍,只是落水时呛了水,受了惊吓。再加上湖水冰冷,寒气入体,恐染了风寒,还需好生调理一段时间才是。”
苏淑妃原本惊魂未定,此刻听太医这样说,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这时,两名宫女端上了热腾腾的汤药。苏淑妃亲自拿过药碗,一勺勺地喂给谢轸喝。谢轸刚尝了一勺就皱起了眉,低声道:
“……苦!”
“好孩子,良药苦口。你受了风寒,得赶紧喝些药,把寒气给逼出来。”
苏淑妃像哄小孩似地哄着他,又命宫女取了蜜饯喂给他吃。皇帝也在此时走了过来。谢轸低声唤道:
“父皇……”
“轸儿,没事了。”皇帝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你安心养身体,快快好起来。”
此时此刻,他们又像是一家三口,倒显得一同跟来的吕贵妃和谢阳格格不入了。
皇帝一扭头,见吕贵妃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心中也浮上一丝尴尬。
毕竟今日是吕贵妃的寿辰,他原本是该陪着吕贵妃和谢苓的。但谢轸这么一出事,他肯定只能留在披香殿,陪着苏淑妃母子了。
皇帝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对谢阳道:
“阳儿,你和你母妃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谢父皇体恤,不过儿臣还想再留一阵子。”
谢阳对皇帝拱了拱手,皇帝这才想起来,对苏淑妃道:
“今日之事多亏了阳儿。方才我们找到轸儿的时候,他都已经没气了。是阳儿坚持不懈,不断按压,帮轸儿吐出了腹中积水,这才让他捡回一条性命。”
苏淑妃平时看谢阳很不顺眼,此刻听皇帝这样说,却是半点不满都没了,只剩下感恩。
她双膝一弯,竟是要给谢阳行大礼,一边说道:
“多谢六殿下救命之恩!”
“娘娘这是做什么?真是折煞儿臣了!”
谢阳连忙扶住苏淑妃,见她又要开始新一轮哭哭啼啼,连忙放开苏淑妃的手,退后一步,朝着床榻上的谢轸道:
“七弟,虽然此时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如何会落水的?”
谢轸微微一皱眉,迟疑了一下才道:
“我本来是想到披香殿来等母妃回来,路过泓清池的时候,见那一块视野很好,便上桥观赏了一会儿。”
“谁知我正往前走,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推了我一下,我便掉进了水中,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谢阳眉头一皱,追问道:
“你是——说你是被人推落水的?”
“没错!”谢轸斩钉截铁地回答。皇帝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一拍桌案道: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谋害皇子?!”
“父皇息怒,”谢阳拱了拱手,不慌不忙地朝着谢轸又问道:
“七弟,你可看清是谁推你落水了?”
谢轸摇摇头道:“不曾。”
“那我再问你,”谢阳盯着他的眼睛,再次发问道: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岸边了。你说你被推落水之后就失去了知觉。那是谁把你救上岸的呢?”
谢轸摇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真奇怪。”谢阳低下头,喃喃道:
“如果有人是想害你,他把你推落水之后,必定不会再救你。”
“也就是说,当时现场除了你之外,至少还有两个人——可我们过去的时候,却谁也没看到。”
“凶手跑了也就罢了,可救你的人为什么要跑呢?”
他自言自语,突然想到自已刚才火急火燎地跑出来,而尹月竟然没有跟来。
一个有些可怕的猜测在谢阳心里悄然形成;他神色微变,忽听谢轸道:
“哈,我想起来了——我掉下桥时看了一眼,那个推我的人,似乎是个身材十分纤细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