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话一出，尹月心头一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
“微臣无知，竟然折了先太后亲栽的梅树，请庆王殿下恕罪！”
“你这小子，以为讨一句饶就好了吗？”
苏重焕见居然拿住了尹月这么大的把柄，顿时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地道：
“我现在就把你捉到陛下和吕贵妃跟前去，让他们好好治你的罪！”
“咳咳！”
谢轸干咳了两声，有些幽怨地瞪着他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表哥——吕贵妃现在是后宫之主不假，但她是谢阳的养母，自然是会帮衬着谢阳。
皇上就更不用说了，他新年里本来就事务繁杂，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哪儿有心思来管尹月折了几枝梅花这种小事。
真要闹到皇帝跟前，估计就是自讨没趣，说不定还会再捞一顿打。
原本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主要是谢轸说出来吓唬尹月的。
但话既已出口，他的确也没打算直接放过尹月，肯定要作弄她一番。
谢轸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然有了主意。他双手背在身后，装模作样地说道：
“罢了，不知者不罪，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闹到陛下和娘娘跟前。”
“但你毕竟对先太后犯下了大不敬之罪，孤便罚你在这树下跪上一个时辰，向先太后忏悔。”
尹月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是大惊——天气寒冷，地上又有积雪。要真在雪里跪上一个时辰，她这膝盖也就算彻底废了，说不定还会落下病。
但被谢轸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来回扫视着，她又别无他法，只得咬了咬牙，磕头道：
“是。谢殿下不杀之恩！”
尹月这副狼狈的样子显然取悦到了谢轸。他唇边浮现出一丝阴恻恻的微笑，道：
“算你还有几分识相。”
“行了，那你就在这儿跪着吧，本王就先走了。记住，”他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语带威胁地道：
“一定要跪满一个时辰才准起来。否则……后果自负！”
……
“殿下、殿下！”
二人走出一小段路后，苏重焕拉了一下谢轸的衣服，有些不甘心地道：
“不用留个人在这儿看着他吗？万一咱们一走，他就溜了怎么办？”
“他不敢。”谢轸看了眼不远处直挺挺跪着的尹月，轻嗤道：
“再说，就算他溜了又怎样？我不过是小惩大戒，主要是为了下谢阳的面子，顺便给你出出气罢了。”
“……好吧。”
苏重焕也瞪了尹月一眼，只觉得完全没出到气不说，心里反而更堵得慌了。
他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再找机会狠狠地报复尹月一番，最好能把他弄残了，才能彻底消他心头之恨。
／
谢轸二人走后，园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尹月不过在雪里跪了一炷香的功夫，雪水就已经把她裤子都浸透了。
她浑身冰冷，就连牙关都开始打磕颤，却又不敢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个声音呼唤道：
“公子？尹公子，您在哪儿啊？”
“福顺？”
尹月眼睛一亮，连忙叫道：
“福顺，我在这里！”
福顺听见她的应答，闻声跑了过来。当看到尹月竟然跪在雪地里时，他不由大惊失色，连忙问：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嗐，今天确实有点倒霉……”
尹月苦笑，将方才发生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福顺听完，哭丧着脸道：
“现在可怎么办？难道您真要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吗？”
“当然不。你不是来了吗？”尹月强打精神，笑着打趣道：
“我自已起身是不行的，就怕被庆王留下的人发现。你赶紧去找咱们殿下，叫他来救我！”
“哦……好，奴才马上去！”
福顺赶忙起身，一溜烟地朝外跑，很快就没影儿了。
尹月冷得牙齿咯咯打颤，只盼着福顺能早些找到谢阳、赶紧过来救她。
但事与愿违，随着日头渐渐偏西，园子里的温度开始进一步降低。
一阵阵小风卷着花瓣和碎雪扑到她头上，尹月只觉这满园的景色一点都不美丽了。
更糟的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尹月忽然觉得小腹一阵阵抽痛，紧跟着腿也开始抽筋。
起初她还以为是太冷了的缘故，只能小幅度地挪动着已经麻掉的双腿，弯腰摁住腹部，将自已缩成一团，试图抵御不断侵袭的寒冷。
但渐渐的，她觉得似乎有一阵热流从身体的深处涌出来，将她的最后一点热量也带走了。
尹月皱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就见自已已经湿透的衣服后摆上，正有一滩新鲜的血迹在缓缓洇开。她喃喃道：
“不会吧……这么倒霉？”
——说起来，尹月虽年已十五岁，但从前一直未来过癸水（月经）。
谢阳也找御医给她看过，得到的回答是——她发育得比一般女子稍慢一些，但只要十六岁之前能来，都算正常，不用太过担心。
因她一直以男装示人，又长期习武，不来癸水对她自然是更方便。
尹月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想过，如果她永远也不用来癸水就好了。
但她毕竟是个身体正常的女子，再是盼望，却终究躲不过这一天。
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第一次来，竟然就是在这么倒霉的情况下。
……
雪渐渐大了起来，血也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涌出，逐渐在她腿间干涸、变成湿冷凝滞的血块。
尹月终是被那种难以忍受的痛折磨得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一头朝下，栽倒在了雪地上。
就在她几乎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一个年轻的女声惊呼道：
“呀，这里怎么有个人？”
“啊？在哪里？”
伴随着一群人的七嘴八舌，几双宫女的绣鞋停在了她跟前。其中一个宫女上前查看了一下，叫道：
“他……他好像受伤了！身上有血！”
“鸣翠！”
一个冷静的女声突然响起，宫女们的绣鞋立刻齐刷刷往两边分开。
尹月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去看，却只看到一袭红色的长裙停留在她跟前，随即一只温热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把她带回去。”
“她是个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