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谢阳抬眼看着他,似乎饶有兴趣地问:
“听你这口气,你很了解他啊?”
“不瞒殿下说,从前我父亲还未入中书省时,和姚督学同为校书郎,当时他们的住处就靠在一起。”
“我和姚朔出生后,也都在那地方住过一阵,也算是发小吧。”
陆九如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似有怀念之色。谢阳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用杯盖刮了刮浮沫道:
“既然如此,那你们后来的关系怎么又变得那么差?”
“我听宫学学子说,姚朔经常为一点小事就来找你麻烦,这可不像是发小的样子啊。”
“唉……”陆九如又叹道:
“或许人天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我同姚朔幼时关系还很亲密,经常在一同玩耍。”
“但自开蒙之后,他天生武痴,偏爱舞刀弄棍,而我性子极静,只喜读书,渐渐的我们便没什么话讲了。”
“后来家父迁职隶部,皇上赏了新宅子,我便随家人搬走,与他见面就更少了。”
“那这么说来,你们后来也没多大交集啊?”
谢阳露出一点狐疑的神色。陆九如忙道:
“殿下且听我说完。原本我也以为我和姚朔就此便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谁知三年前冬天我染了风寒,大病了一场,病好后我爹就想送我去稍稍习武以强身健体。”
“他得知西关侯正好致休回了京城,便慕名将我送去了。”
“谁知我去了才发现,姚朔竟然也在那儿,而且他早两年就拜了西关侯为师,俨然已成了他的得意弟子。”
“西关侯?……陈震?”
谢阳的手再度停住了。陆九如点了点头,肯定地说:
“没错,就是那个曾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西北鸣鸿’,陈震。”
“嗯……”谢阳轻点头,道:
“此人我倒是略有耳闻,但他为人向来神秘,也不同其他京中贵胄往来,本王也不十分清楚他的底细。你若知道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殿下恕罪,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
陆九如抿了抿唇角,声音微哑。尹月以为他是渴了,忙倒了杯茶水递给他,惹得谢阳轻挑了下眉。
陆九如也不推辞,道了声谢便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即道:
“西关侯出身我朝甘西大漠,本是江湖中人,曾以绝技‘鬼门十三刀’威震武林。”
“三十年前北方战事频繁,先帝广招天下能人异士,陈震遂奔赴西北前线参军。”
“因他身手不凡且极善伪装,当时的主帅邕王便派他到乌骥国卧底,而这一卧底,便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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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暖风和煦,比试如期而至。
皇城占地广博,校场自然也不止一处,谢阳找的这块是个本就为比试而设的小擂台。
虽说是“小”擂台,但也开阔平整,不失气派。
姚朔和尹月都还是孩子,因此这场比试在多数人眼里就跟小孩子打架没什么区别。
尽管如此,因为这天恰好是休沐日,还是有不少闲人跑来围观,尤以当日在宫学中目睹了来龙去脉的学童们为最。
此刻他们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正在兴头上,忽见一身黑衣的姚朔大步而来。
而他身后不远处缓缓踱进来的,一个是依旧穿着赭色官袍的姚珩,另一个则头戴黑纱斗笠,想来应是那神秘的“西关侯”陈震无疑。
众人顿时噤声,缩着脖子退开了一片。
姚朔似乎很满意观众的反应,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放兵器的木架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拧眉问一旁侍立的太监道:
“这怎么都是木头的?原来的兵器呢?”
“回姚公子的话,赵王殿下说二位公子年纪都还小,用真刀真枪恐怕控制不好力道,唯恐伤了彼此,所以让小的们把这里的兵器都换成了木头的。”
那太监低眉顺眼地弓着腰,语气温和而谦卑。姚朔低低冷笑了一声,讥讽道:
“赵王殿下是怕我伤了他那小侍从吧?他也真够挖空心思的。”
“罢了,木头的就木头的吧,哪怕是破铜烂铁,我照样能把他打趴下!”
“朔儿!”
跟来的姚珩听见了他的话,忙喝道:
“我在家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吗?今日就是让你们两个切磋技艺,点到为止即可。你是良家子弟,不是土匪,切忌喊打喊杀的,听到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姚朔不满地嘟哝,手下却一刻不停地在挑挑拣拣,一副根本没把他爹的话往心里去的样子。
姚珩叹了口气,忽见远处谢阳的仪仗缓缓而来,连忙又压低声音道:
“你要是不听话伤了人,仔细我回去揭了你的皮!”
“那爹您也得有能耐揭了我的皮才行!”
姚朔终于挑到了一把趁手的长木刀,在两手中来回掂了掂,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满不在乎地回答。
姚珩气得胡子差点竖了起来,举起手掌就要落下,却被一旁的陈震拉住了。
陈震用黑纱遮了脸看不出表情,声音更是无波无折:
“要打回去再打。他们来了。”
姚珩本来也没打算真打,故而手被陈震轻轻一掰就压了下去。
他对这位神秘侯爷似乎多有敬畏,此刻听他发了话,也就不再多言,讷讷地缩回了手。
恰好此刻谢阳下了轿,带着尹月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姚珩连忙拉着姚朔上前见礼。谢阳手一挥免了众人的礼节,很干脆地道:
“今天这场比试名为比武,实为切磋,双方都要留些后手,切莫伤人,明白了吗?”
姚珩见赵王小小年纪就把自已想说的话都说了,也就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附和。
谢阳对尹月使了个眼色,尹月便也去她这一侧的兵器架上挑拣了一阵。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她选的也是跟姚朔一样的长木刀。谢阳点了点头道:
“不错,双方持一样的兵器,那就更公平了。”
“既然如此,咱们便以三炷香为限,以打到对手数十下内站不起来者为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