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菱歌和阎一诺百日宴的前一日,残阳如血,将顾府的朱门染上了一抹凄艳的色彩。
顾云开的身影出现在府院门口,他面色阴沉得仿若暴风雨来临前那压城的乌云,层层叠叠的阴霾笼罩着他,满脸寒霜,冷峻的面容如同被千年寒冰封印。
他的脚步沉重而急促,每一步落下,都似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哀伤,那质地精良的马靴与地面猛烈撞击,发出“咚咚”的声响,在静谧得有些诡异的府院中,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老爷,您回来了。”
裴婉听到动静,赶忙从内堂迎出。她身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身姿婀娜,却在看到顾云开的瞬间,眉头紧锁,满脸担忧地迎了上去。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让您如此……”。
摇床上的阎菱歌和阎一诺第一次瞧见顾云开这般令人胆寒的神情,都不由自主地将担忧地目光投向顾云开。
“明月的尸体,运回来了。”顾云开的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那声音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砸在众人的心间。
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双拳紧紧握着,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裴婉听闻此言,娇躯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身形不受控制地一个踉跄。
刹那间,她的呼吸停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那原本娇艳欲滴的嘴唇也失去了光泽,剧烈地颤抖着。
“姐姐!”
李月娘正在一旁整理衣物,见状发出一声惊呼。她顾不上手中的物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扶住了裴婉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明月她不是掉入了悬崖,尸骨无存吗?老爷,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
裴婉的嘴唇颤抖得愈发厉害,她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却被她用最后一丝理智强忍着,不让其落下。
顾云开怒不可遏,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成一片火海。他猛地一挥拳,狠狠砸在身旁那张檀木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高高弹起,又摔落在地,摔得粉碎,瓷片飞溅。
“其实在收到陆北尘寄过来的那一封草草了事的书信后,我就派了顾二去乌镇调查。直到不久前,顾二先行回来向我禀报说他已经找到了明月的……”顾云开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而且法医验过了,明月身上无任何外伤,她一定没有摔伤过,更别说失足摔落悬崖了。法医给出的死亡原因是……”顾云开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实在不忍说出那残忍的真相。
“是什么?”裴婉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她紧紧抓住顾云开的手臂,指甲不自觉地陷入他的衣服里。
阎菱歌静静地听着,小小的脸蛋上满是严肃。她听着顾云开讲述自已前世的遭遇,那黑暗的棺材、令人绝望的挣扎、逐渐稀薄的空气,还有那窒息的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深的痛意,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老爷?咱们的明月究竟怎么死的?”裴婉再次问道,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李月娘也在一旁看着顾云开,等待着他开口,神情满是紧张之色。
“是窒息而亡。”顾云开闭上双眼,满脸痛苦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带我去见她。”裴婉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紧咬着下唇,唇瓣上被她咬出了深深的齿痕,鲜血缓缓渗出。
李月娘满眼担心地看着裴婉,眼中蓄满了泪水,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她拉着裴婉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姐姐……明月走了这么久了,你何必再去揭开这伤疤,再添一份伤悲呢?你这样折磨自已,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我的女儿!我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裴婉猛地甩开李月娘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一位母亲对真相的执着追寻,是对女儿深深眷恋所凝聚而成的力量。
她眼中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滚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衫。
“老爷,求你,带我去看一眼咱们的女儿……”裴婉望向顾云开,眼中满是哀求?
阎菱歌“呢么啊啊”地说着话,小脸蛋憋得通红,她拼命挥舞着小手,想要告诉他们自已回来了,就在这里啊。
可是,此刻众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除了阎一诺,并无他人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顾云开犹豫片刻,心中似有千般纠结。最终,他狠了狠心,咬咬牙说道:“走,我带你去。”
说完,便要带着裴婉往爱莲中西医院而去,因为顾明月的尸体被他存放在了医院那冰冷的停尸间里。
李月娘想跟着一起去,她说道:“老爷,我一起去吧。”
她实在担心裴婉。
顾云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月娘,你留在府里照看两个孩子。”
李月娘担忧地看了一眼裴婉。看她急切离开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
汽车在崎岖的道路上疾驰,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裴婉的身躯如风中残叶般微微颤抖,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却又似穿过了眼前的一切,陷入了对顾明月往昔的回忆深渊。那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现,明月小时候那粉嘟嘟的笑脸、第一次学步时的可爱模样、牙牙学语时的稚嫩声音……每一个画面都如刀割般刺痛着她的心。
顾云开一只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伸过去紧紧握住裴婉的手,试图将自已的力量传递给她,可他却发现,自已的手也如冰窖般寒冷,那寒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来到医院,那阴森的停尸间散发着彻骨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与死亡的腐朽气息。
顾云开扶着裴婉,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荆棘之上,痛苦而沉重。
当那盖着白布的身躯映入眼帘时,裴婉的双腿瞬间一软,若不是顾云开及时用力搀扶,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顾云开的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他强忍着不让其落下,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女儿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自已的心尖上,痛彻心扉。
他伸出手,轻轻地揭开那白布。
顾明月那曾经鲜活可爱、充满朝气的脸庞如今毫无血色,安静地躺在那里。
顾云开悲伤之余,眼角闪过一丝诧异,为何半年之久,女儿的尸体竟毫无腐烂之象。
“明月,我的女儿……”裴婉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停尸间的死寂。她扑上前去,抚摸着明月的脸颊,泪水如暴雨般落下。
顾云开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丝丝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陆覃!陆北尘!我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