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叙站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看着大夫。
大夫掀开楚翊的衣服,露出腹部那道深深的剑伤。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他的内衫。
他皱了皱眉,转头对景叙说道:“质子殿下,请您先回避一下,我要为殿下施针。”
景叙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便听楚翊道:“不必。”
不过少顷他又蹙眉:“罢了,别走远。”
景叙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退到一旁的屏风后面。
他的心没来由的跳得很快,耳边只能听到自已急促的呼吸声和大夫偶尔翻找医箱而发出的碰撞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充满了无尽的煎熬。
终于,大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殿下,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不过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景叙立刻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楚翊躺在床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他走上前,轻声问道:“殿下,您感觉怎么样?”
楚翊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景叙的手背:“放心吧,死不了。”
景叙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今夜虽说不关他的事,可楚翊受伤闯进来看他的场景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今晚的事情……”楚翊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大夫收了药箱:“宫里那位这几日闹腾。”
景叙这才明白为何楚翊身为太子,今夜受伤来的却不是太医,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
想来这大夫身份应当不一般。
景叙开口:“殿下,我先告退了。”
“阿叙不必走。”楚翊轻声咳了咳,“万一刺客去而复返,别处总是不安全的。”
景叙:“......”他努了努嘴,却还是没说什么。
那大夫自从楚翊没让景叙回避,便总是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后者,现在听见楚翊如此说,目光更是放肆的看过来,明目张胆地透着兴味。
景叙:“......”
“殿下......”他硬着头皮,“我在这儿,似乎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楚翊挑眉,“以我们的关系,孤还信不过你么?”
可是他们什么关系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位大夫你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干什么啊!
景叙脸上发烫:“我......我去偏殿......”
楚翊这回没再拦着他,目送着这人略带惊慌的背影。
“你说你逗他做什么,把人弄跑了怎么办?”
那大夫坐下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像是和楚翊十分熟稔的样子,叹道:“少见啊。”
“你以为他没跑?”
“应当的。”大夫道。
楚翊一个眼刀过去,这人很快怂了:“得得得,不说他了,太子殿下总不会还治不了一个区区质子。”
他坐直了身子,神色正经起来:“今夜根本没有刺客。我看过了,你那道伤口是你自已戳的,殿下,你想做什么?”
楚翊神色看不分明,闻言轻笑一声。
“你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哄那个质子?!”
楚翊看着自已腹部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有何不可?”
“你!”大夫举着手指,看着楚翊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了,”楚翊点到即止,“不是说宫里那位闹腾么?孤正好随了她的意。”
大夫叹了口气:“你这伤口不能碰水。”
“孤知道。”楚翊不在意的摆摆手,“下去吧,把景叙叫来。”
大夫:“......”
楚翊抬眼:“还不快去。”
大夫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了房间。
门扉缓缓合上,将外界楚翊刻意安排的喧嚣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寂静与淡淡的药香。
不多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怯怯的声音:“殿下。”
“进来吧。”楚翊依旧保持着半躺的姿势,目光却已转向门口的方向。
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视线之中——正是景叙。
他眉宇间透着几分忧虑,有些不自在的进来。
“今夜东宫里不安生,孤便在你这儿歇息一晚,可好?”
景叙睁大眼:“我......那,那我去偏殿睡,殿下快些歇息吧。”
楚翊看着他,良久道:“好。”
见到楚翊没有过多说什么,景叙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松一口气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抬步逃也似的出去,在偏殿那儿的一方小榻上躺了下来。
已是三更天了。
只是还未等被窝捂热,里间突然哐当一声。
景叙心一紧,立马起身朝里间去。
他站在门外,试探地叫了一声:“殿下?”
无人回应。
景叙心沉下去,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会儿后里间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儿沙哑的感觉:“......无事。”
怎么可能!
景叙推门进去了。
只见楚翊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伸向桌上的茶杯。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渗出,显然在努力支撑着身体。
“殿下!”景叙惊呼一声,快步冲过去,一把扶住楚翊的腰,将他缓缓扶起。
楚翊的身体无力地靠在景叙身上,呼吸急促而不稳。
“怎么进来了?”楚翊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景叙小心翼翼地扶着楚翊坐回床上:“我听见声音......”
楚翊似乎叹了口气:“孤口渴。”
景叙明白了。
想来应该是楚翊口想喝水,却又不想叫他,侍女仆从又被遣退,故而起身喝水的时候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景叙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殿下可以唤我。”
楚翊笑了笑:“今夜本就惊扰了你,孤不忍心。”
景叙面上一热,烫到似的移开目光,扶着楚翊躺好,然后迅速走开,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递到楚翊唇边。
楚翊凑过来,勉强喝了几口,终于缓解了一些干渴。
“辛苦阿叙了。”楚翊低声道。
景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楚翊,思考着自已现在要不要出去。
“我……孤没事。”楚翊似乎察觉到了景叙的想法,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只是伤口有些疼,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走吧。”
景叙皱眉,一脸纠结,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说:“殿下,还是让我留下来照顾您吧。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也能及时发现。”
楚翊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好吧,那就麻烦阿叙了。”
景叙松了口气,转身去偏殿拿来自已的被褥和枕头,铺在楚翊床边的地板上。
他动作轻柔而细致,生怕打扰到楚翊,却不知床上的太子殿下看着他连贯的动作,脸色一黑。
“阿叙这是做什么?”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景叙愣了愣,仰头答:“睡觉啊。”
楚翊心一梗:“榻上很宽。”
景叙看了看楚翊,瞅了一眼他的床,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殿下受伤了,我怕压到殿下的伤口。”
楚翊:“......”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已脚的感觉。
他有气无力地:“无事,你睡地上,若是着了凉,岂不是孤的过错。”
景叙还是有些迟疑。
楚翊声音带了些强硬:“上来。”
景叙上去了。
楚翊满意了,愉悦道:“睡吧。”
景叙起身:“我去吹蜡烛。”
楚翊在背后看着他轻轻吹灭了蜡烛,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给这个寂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柔和的气息。
夜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偶尔打破宁静。景叙合衣躺在楚翊旁边,身体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