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天上云层散开,月光透进里屋,楚翊才看清屋子里的模样。
见景叙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样子,太子殿下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快步上前,脱下外袍将人抱了起来。
看见他的动作,宫女太监们的心纷纷一凉。
莫非——莫非这景叙是太子的人?
“哦?”裹好人,楚翊这才饶有兴味地回头,“是为了孤?”
“是......是......不对,不是!是!”李公公语无伦次,汗流浃背。
“若是孤再晚来一步,只怕这位质子殿下,就要被你们扔进湖里了吧?”
“这……”李公公语塞,不敢再多言。
“也罢,既然你们如此忠心,孤也丢了个东西,就烦劳尔等亲自去湖里,替我找一找。”
侍卫迅速上前架起了人。
“等等。”楚翊顿住脚步,他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上烫的惊人,有些不悦。
“也赐他们裸身。”
“属下遵命!”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不干奴才们的事儿啊——”
“把舌头拔了,孤听见心烦。”
“是!”
“至于你......”楚翊眼神阴鸷,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李公公。
后者跪坐着的地面上汇聚起一摊水迹——竟是被吓得失了禁。
“你是用哪只脏手碰了他?”楚翊勾唇一笑,却不达眼底,透着杀伐,“便拔去哪只手的指甲,一一把手指剁了吧。”
“是!”
“别让他死了,孤慢慢陪他玩。”
惨叫声此起彼伏,楚翊嫌烦,索性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
他抱着景叙,步伐稳健地穿过宫廷的幽长走廊。寝宫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两人交错的影子。他将人轻轻放在软榻上,目光深邃如海,难以捉摸。
兴许是惊吓太过的缘故,景叙早已经晕过去了。
“景叙......”楚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俯身,不可抑制地伸出手,抚过这人的眉眼,如前世榻后温存般,颊上触感细腻,如同上好的绸缎。
景叙哼了一声,稍侧过了头,不适地动了动。
种种情状,一如前世。
直到这时楚翊才有了几分重生的真切感。
前世他信错了人,最后落得功亏一篑,不得好死的下场。万箭穿心之后,其实他魂魄仍飘荡在世间,阴魂不散。
于是他看见了昔日的禁脔为了他敛了尸骨,还因此触怒了那贱人,最后落得与他同死的下场。
他明明可以活下去......
想他堂堂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潢贵胄,何等尊贵,最后却亲信散尽,人心尽失。
唯独这个人......
楚翊活了一辈子,向来信奉一条,便是命大于天,若有一个人情愿为了你去死,那么......
他眼帘微颤,莫非这人喜欢我?
并非楚翊自恋,而是他的母妃就是因着他父皇驾崩而殉情的,他潜意识里就是认为只有那所谓的爱情能让人这般失了头脑。
若这个人真的心悦他,那他前世对他,是否太过于残忍?伤透了他的心?
自已前世待他,着实说不上柔情蜜意,每每遇上这个人,总是残暴折辱大过温存敬爱。
可是......可是自已重活一世,大业未成,怎能谈情说爱?楚翊看着景叙,心乱如麻。
不行,绝对不行!
他思绪纷乱,因此没注意到榻上的人长睫动了动,睁开了眼。
景叙微微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瞬间惊愕地弹起来:“太——太子殿下!”
他迅速缩到了床尾,一脸惊惧惶恐,像某种受伤的小动物,无措地看着他。
楚翊看着他,心下愈发柔软。
【不是,】空间里,林凛看笑了,【这她娘还怎么玩儿?】
天崩开局?
这两个人眼神都要拉丝了!
【不许说脏话。】主神眼神一暗。
林凛:【......】得。
寝宫内楚翊轻笑,带着几分自已都没察觉的安抚与宠溺:“怎么,怕我的紧?”
景叙抖了抖,惨白着一张小脸:“不......不敢。”
楚翊:“......”
榻上的人又怯生生地道谢:“若非殿下及时赶到,我恐怕早已……”言及此处,他的声音微颤,显然对刚才发生的事儿心有余悸,“多谢殿下。”
思及方才,楚翊眸光也是一暗,随即凑上前去,不顾他微弱的反抗,紧紧握住景叙的手,力道中满是承诺:“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已。”
他想好了,如今大业未成,也不能给景叙想要的,既然如此,自已干脆就提前杜绝前世所发生的一切,默默护好景叙就好。
他声音坚决,仿佛是在许下什么永恒的承诺一般。
景叙一颤,鼓起勇气抬起头又很快低下:“殿......殿下是在玩笑么?”
这位太子殿下曾在他来到楚国的时候在宫宴上刻意侮辱为难,怎么怎么如今却又说要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两人视线在很短一刻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暧昧,楚翊缓缓拉开了距离:“孤自会证明,今日起,你就住在东宫,有我在,没人敢碰你。”
景叙:“......”这个太子殿下,今晚是被人夺舍了么?深夜出现在他那儿救了他不说,如今又对他说着这些混账话。
“从今往后,我会用我的方式守护你。”楚翊低语。
景叙:“......”
林凛:【......】哇靠。
景叙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似乎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防备,轻声回应:“我信殿下了。”
楚翊眉眼一松,又听屋外太监道:“启禀殿下,太医过来了。”
楚翊起身,拉过景叙的手,对着太医道:“你过来看看他。”
“是,殿下。”
太医看清楚太子榻上的人,一脸惊讶,却也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诊脉:“质子殿下脉象濡弱,乃脾胃虚弱之兆,需以健脾和胃之药,调和饮食,方能恢复元气。现下又受了寒,有些发热,待臣开几副药服下便可。”
“其他无大碍?”
“无大碍。”
“你说他脾胃不健?”楚翊眯眼。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应是素日食不饱穿不暖所致。”
“食不饱穿不暖?”楚翊咬牙,怒斥“他是皇子之尊!楚国竟养不起一个皇子么!”
眼见太子殿下发了怒,殿内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人。
为首的太监小心翼翼开口:“禀殿下,奴才听说,宫里那些个宫女儿太监的,惯会见风使舵,见月前殿下不喜质子,便处处给质子脸色看。”
“大胆!”楚翊厉声道,“孤是孤,怎么他们竟也有胆子对他如此么!”
“殿下易怒!”
“所有为难过阿叙的,通通打入慎刑司,孤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奴才领命!”太监忙不迭跑出去了。
他身后,景叙偷偷看向他,面色复杂。
“殿下息怒,明儿个是下元节,陛下特地让您操办呢,这么晚了,便让质子休息,奴婢伺候您睡下吧?”
一个娇滴滴地声音响起来,随即一人柔若无骨地跪在地上,朝他膝行挪了过来。
楚翊看见她,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女人......楚翊记忆深刻,前世自始至终,她都是宫里那位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
可笑他念着这女人自小服侍他的情谊,对她处处优容,纵得她愈发娇蛮。
楚翊记得前世有一次趁着他进宫,千柔就带着人闯入了景叙的住宅,折辱虐待,为了不让他看出来,还特地用了水刑折磨景叙,极其狠毒。
要不然他身边的老嬷嬷报信,他可能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水官旸谷帝君解厄之辰,俗谓下元日。正值获季,武进一带几乎家家户户都用新谷磨糯米粉做小团子,包素菜馅心,蒸熟后在大门外“斋天”,殿下之前与我说过的,还说要带我去尝尝呢,可还记得?”
女人媚眼如丝,酥胸有意无意地蹭着楚翊的大腿。
“咳咳......”榻上的人突然咳嗽起来。
楚翊顿时面色一变,一把将女人掀开,怒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