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宋玥薇的面庞,衣袂翻飞,橘色的烛火摇曳着,将宋玥薇的身影拉的很长。
她脚步轻轻的走到沈翊身前,弯下身,仔细端详着沈翊呼吸安静,陷入沉睡中的沈翊。
他轮廓突出,眉如剑,眼睫根根分明,披散在肩头的发丝,黑的犹如墨汁一般。
虽已换过衣衫,但沈翊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酒香。
宋玥薇伸手,皙白的指尖将沈翊额前散落的发丝拂开。
忽而,沈翊嘴角微微一动,他睁开了眼眸,与宋玥薇的视线碰撞在一处。
宋玥薇登时面色泛红,立即起身,坐在了沈翊对面的位置,神色尴尬的望向窗外。
沈翊被她的反应感到莫名的愉悦,唇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此时,如被烈火灼烧过的天际边,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绚烂的烟火。
烟火的光晕照亮了沈翊与宋玥薇的侧脸,夜幕下,二人眸中闪过一样的烟火,浮现出同样的情绪。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十分默契的保持安静,陷入遐想......
寂静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归家人,也朝着那个方向张望,在一阵一阵的轰鸣声中高声交谈着是哪家在放烟火。
星河的欢笑声打破了这份短暂的美好,她灿烂的笑容感染了身边的人,人们总是愿意看那些美好的事物。
烟火接近尾声时,宋玥薇用手背碰了一下紫砂壶的温度,不烫,不冷,似乎刚刚好。
她握住茶壶的柄,从托盘中翻开两只同样的紫砂杯,给沈翊与自已都斟满后,再递与坐在对面的人。
“师兄说要提前回京,让卢娘子与阿羡表哥留在江陵府做些扫尾的事,我还以为总要过了这几日才是,没想到师兄的速度这么快。”
沈翊接过宋玥薇递来的这杯茶,动作十分自然连贯的放在了唇边饮了一口。
“这次回来是要跟你说一声,据探子的消息,北境王与西域边陲的几个小国欲要联手攻打天昭,尤其姑墨,亦有卷土重来的嫌疑,说不定,这几日我便要动身去支援镇北军了。”
这消息实在突然,宋玥薇本想着,这一世,在自已的提醒下,父亲发现了温庆山的问题,提前预备着了, 也没有受伤,定然能好生应战。
见她紧张的模样儿,沈翊唇角微勾,神情镇定的出言安抚:“有我在,你别慌。”
宋玥薇眉心微蹙,眸子反射出烛火的一点灯光,不断跳跃的光晕,也反映出此刻她内心的复杂想法。
是因为自已改变了轨迹,才导致事情的结果朝另一个方向偏移了吗?
困惑,愠怒,愧疚,杀意,看着宋玥薇面上不断变化的表情,沈翊深不见底犹如一汪潭水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心疼。
“我已经杀过一次姑墨,不介意再杀一次,在天昭国的面前,他们安分也好,不安分也罢,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角色。师父那边准备的也十分充足,你只放心等消息便是。”
宋玥薇闻言,心下稍安。
“那边恭祝师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见她放心了,沈翊的心也安定下来,呼出一口气,想着宋玥薇这次总归没哭。
“崔羡知知道你去拜访贺家了。”
宋玥薇忙将茶杯放下,抬起眼眸看向沈翊,神色不安的问:“阿羡表哥是不是不高兴了?”
沈翊眉峰一挑,遮住眼底失落的神色,怎么也不问问我过的怎么样?
“你按着自已的想法去做便是,还要管他高不高兴?”
听着他似是不悦的语气,宋玥薇垂眸,看向茶壶,嗫喏着声音又问:“对了,卢娘子和阿羡表哥相处的还好吗?”
被她这么一问, 沈翊想起一些好笑的事儿,面上的笑意多了起来。
“还行,忙完了筹粮的事儿,崔羡知每日缠着卢娘子比拼学识,还要为了学问上的事儿缠着你三叔父,让他做评判。”
“这......”宋玥薇一时间瞠目结舌,委实没想到阿羡表哥会跟卢娘子在一处论学。
她讪讪笑着,将话题引向别处,也是她最关心事情之一。
“师兄,如今北境已步入寒冬季节,不知工部的棉甲造的如何了。我估算了一下,约莫还差了两万副不止。”
提及此事,沈翊面色凝重,北境寒冷,虽用芦花也可以,但那远远没有棉甲来的暖和,镇北军多年来虽也适应了北境的气候,但仍有许多士兵是从南边征集过去的。
届时,怕是要有人冻死在战场。
“你估算的没错,工部也是这么报给我的,不过,我已经让工部递折子,请一道圣旨,对商贾们进行招标,谁能制造出质量上乘的棉甲,便由户部拨银子,把这个活包给谁去做。”
宋玥薇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听着这用词与做派,更像是卢娘子说出来的。
“我斗胆问一下,这可是卢娘子说的?”
见沈翊点头,宋玥薇目光中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怎么了?”
宋玥薇听他发问,便笑道:“只是觉得卢娘子是个极有才情的人。”
曾经,卢娘子私底下还与她说过一些比较危险的"言论",她心中不是不认同,这世间,女儿家头脑聪明的不在少数,凭什么就比不过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上一世自已将卢娘子托付给了沈翊,这一世,大约也会如此安排,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卢娘子会不会爽快的应下。
“这样的人,你要留用吗?聪明的人心思会有几分古怪。”
沈翊说完,从四方小几下取出一只青色松花纹路的螺钿盒子,他将匣子放在宋玥薇面前,笑了笑:“打开看看。”
宋玥薇见状,一边说着卢娘子之所以看起来古怪,是她的想法超出大多数普通的老百姓。一边捧起螺钿盒子,打开了它的盖子。
里头躺着一只镂空的花鸟白玉镯。
与宋玥薇匣子里的那些比起来,算不得有多名贵,但胜在神态刻画的十分细致入微,这般做工,在京都来算也是少数。
她细细观赏完,看了一眼沈翊,发现他正在盯着自已看,想了想,便将那镯子放回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