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呵护稀世珍宝一般,将女儿轻轻地放在架子床上,然后点燃另一盏灯,端着烛台,眉头紧蹙,如履薄冰地往外走去。
“门外是何人?”
“花娘子,白日我来买过一坛药酒。”
星河如影随形地陪着宋玥薇,终于找到了坐落在这幽暗深巷中的花娘子家。
片刻后,门缓缓地从里面打开了,此时,天空中再度闪过一道如银蛇般的闪电,紧接着,呼啸而过的狂风在巷子里发出一种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宋玥薇看着院子里的女子,想着她前世今生做下的孽,面色冷如月。
花娘子眼中带着疑惑,看着眼前的少女,黑夜中,犹如鬼魅一般骇人,就在此时,她手中的那点烛火,顷刻间便被风扑灭了。
“你们......”
星河扶着宋玥薇走进来,笑了笑:“花娘子,我们姑娘想与您谈一笔生意。”
花娘子闻言想了想,仿佛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忙拒绝道:“不......我不做生意了,你们走吧。”
宋玥薇见状,一步一步朝着花娘子走过去,她勾着唇角,眼底浮出一片寒霜:“花娘子别急,我知道你女儿有顽疾,不若你先听听条件如何?”
话音方落,一道炸雷响彻整个京都,就连星河都被雷声震的脑仁疼,她在下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时,立刻伸手捂住了宋玥薇的耳朵。
花娘子思虑片刻,冷着脸,关上院门,将宋玥薇与星河二人迎进了屋子。
这屋子只有水云轩主屋一半大,里头的陈设十分简陋,但干净,西边的隔间里,是一张架子床,应当是母子两人睡的卧榻。
宋玥薇扫了一眼,发现左边隔间有许许多多的瓶瓶罐罐,被整齐的摆放在两排架子上,上面用红纸封着,字迹在黑夜中看的不是很清楚。
桌案上,有许多琉璃杯,其中一只,被架在一只红泥小炉上,里头的东西已经冷了,看不出是在做什么。
大约花娘子就是用这些工具来炮制毒药的。
花娘子随意说到:“姑娘既是有备而来,还请快快说明来意,我女儿还等着我。”
宋玥薇想了想,选了堂屋中的四方桌前坐下,并让星河从绣袋中取出一丸药,递给花娘子。
“跟花娘子说话就是爽快,这是济世堂的回春丸,比你从别的大夫那里购置的退热药效果好多了,用水化开,给你女儿吃下去,我们再谈其他。”
花娘子并未去接纳那药丸,她的眼中仿佛燃烧着两团怀疑的火焰。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仿佛在质问一个骗子。
“你女儿容不得你信与不信,再不给她服下回春丸,只怕她会因为高热惊厥最后不治身亡。”
说完,花娘子朝西间看了一眼,果见女儿在床上抖动的厉害,她立刻朝女儿跑去,将女儿的头歪向一边,又把女儿的身子放平。
宋玥薇向星河递去一个眼色,星河心领神会,赶忙上前询问道:“花娘子,你女儿的性命可是犹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啊,回春丸唯有济世堂的孙大夫才有,若是错过了时机,即便是孙大夫在此,也无力回天啊!”
在这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中,花娘子发出了一声犹如杜鹃啼血般绝望的呼喊:“救!——”
这一声,让宋玥薇的心放下来,起身也走进了西间。
星河见状立即拿了床头的药丸到院子外头洗干净,又问花娘子要了一碗干净的水,将那药丸置于水中,化开后,花娘子等待女儿安静下来,便在女儿耳畔喊了两声。
“香香,把嘴巴张开来,我们吃药药,吃了药药就不痛了。”花娘子温言细语的哄着双眼紧闭的女儿。
星河帮花娘子把女儿扶起来,花娘子便赶紧捏开女儿的下巴,小心翼翼的将药汁子一口一口的喂进了女儿嘴里。
用的水不多,很快,花娘的女儿便喝完了一碗药。
喝完药不久后,花娘子便见女儿眉头舒展开来, 人也似乎平静下来开始陷入睡眠中。
花娘子心有余悸,忙了满头汗,长长舒出一口气后,才想起来屋里还有旁人。
“多谢姑娘搭救香香性命。”花娘子放下药碗,感激的对着宋玥薇与星河行礼。
宋玥薇见可以谈正事了,便对花娘子道:“娘子聪慧,应当知道我不是白给这粒药丸的,也应当知道,你女儿的病症,不是吃一粒回春丸便能好的。”
花娘子将碗放下,想了想,挺直了脊背,对宋玥薇回以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了,姑娘说吧。”
宋玥薇走出西间,花娘子也跟上前去,二人坐在四方桌前,花娘子取了烛台,又多点了两盏灯。
房中比刚才又亮了许多,院中的树叶在风中摇摆,映照在两扇百格窗上,犹如鬼影一般可怖,花娘子关上了主屋的门便坐到宋玥薇对面的位置上。,
宋玥薇这才开口说道:“昨日,那个来找你买药的女人是谁?我说的是穿银红色长衫,身段丰满,六尺高,戴着帷帽,戴着一只缠枝莲纹紫玉镯的女人。”
“我没有见过这个人,姑娘怕是问错了吧。”花娘子强装镇定,手却在袖中慢慢收紧。
宋玥薇挑眉笑了笑:“花娘子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吗?我方才说过,这和你女儿的将来息息相关,你若有半点错漏,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她活的过明天,活不过后天,回春丸只是退热的好药,可不代表能压下她体内的顽疾。”
这个人可不好糊弄,花娘子皱着眉,心中思索片刻。
“若是我说了,我也会没命。”
“你会没命,但你女儿可以,我可保她一世无忧。花娘子为女儿做到这份上,我也算是有些钦佩,可你不该害旁人。”宋玥薇说着,一双杏眼犹如利剑一般死死盯着花娘子。
花娘子颓然的跌进椅子里,半晌后,她才沉声开口。
“我连姑娘的身份都不知道,如何敢把女儿交给你。”
“我怕你受不起这个后果,不过,既然你要听,我便问你个问题,你害那些人的时候,心里可有过一丝害怕?”
花娘子哂笑,嘲讽道:“怎会不害怕,我也怕她们半夜来找我索命,我要是没了性命,谁来照顾我女儿。可是我不听她们的,我女儿就没钱吃药,我们母女二人,便连这片遮风挡雨的瓦房都没有。这世道容不下女子,我已经累极了,但还是要不停的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宋玥薇听了这番话,心中也有些许感慨,她忽而又想起晋王殿下,把握权利后第一件事,便是修改律法,让天昭国的女子也能单独立户。
只是,太迟了,迟到许多事情来不及改变。
于是,宋玥薇叹道:“我只能说,这世上有一些人,正在试图改变这些不幸的事。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但你已经犯下过错,律法不能容你,我也不能,哪怕你是为了你女儿,可是错了便是错了。”
“哈哈哈哈哈........那可太好了,我早就不想干了。”花娘子笑的凄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姑娘既有这样的能力,如何还不肯说出来历?”
话音刚落,屋顶的瓦片便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仿佛是老天爷在发脾气,将豆大的雨点子狠狠的砸向屋顶,砸向树叶上,砸向京都一切人事物,雨变得越来越大,冲刷着京城错综复杂的沟沟壑壑。
那阵势,让人心里直发慌。
宋玥薇不为所扰,看了花娘子一眼,随后却对星河道:“星河,下雨了,我们回吧。”
花娘子见状立即起身阻拦:“不!你别走!”
宋玥薇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到屋门口,花娘子几步冲过来,展开双臂拦在宋玥薇身前。
“那个女人是贺府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