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侍读与国公府谢大姑娘的婚事提前的事儿,没多久就传开了。
豪门贵族的女儿,从生下来后,家里的长辈便会为她积攒嫁妆。
国公府也是如此,谢玉敏的嫁妆,早早便备下了。
女儿铁了心要嫁给顾存安,国公爷也嫌自已管的太多,管来管去管成仇。
文安郡主只好作罢,女儿的事已闹了太久太久,不如早早了,等过了这阵,京都人很快就不会再对这件事上心了。
于是她让下人们日夜兼程,将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后,开始四处发帖子邀请亲朋好友来国公府吃喜酒。
谢玉敏就在这样热闹忙碌的氛围下,开始好好进食,花影也成了她身边最最“贴心”的人。
烟雨一如往常,只着力于听府医的,每日给谢玉敏准备药膳,不过小半个月,谢玉敏的气色便好了起来,只是整个人看起来,仍旧清瘦单薄。
与此同时,池莲每三日便会去济世堂,等孙大夫的消息。
小崔氏的病症是因着胎里不足,导致时常心悸心慌,从前也吃天王保心丹。
只是初到京都时,因着舟车劳顿,食欲不振,水土不服病了一段时日,之后小崔氏一直郁郁寡欢,这都是导致病情加重的缘故。
如今,小崔氏因着多年来时常处于情绪低落的状态,睡眠不足,身边的女使们发现小崔氏已经出现了健忘的症状。
宋玥薇知道后,心如刀绞,第二日便又去了贺家,这次,没有任何人阻拦。
她很快就见到了小崔氏,足足坐了一个晌午,陪小崔氏用了午膳,才回府。
宋玥薇没有劝,只说了这些年,京都发生过的一些趣事,也说了自已吃过什么好吃的,又说起卢娘子如何了得。
还说等菜圃里的番茄和草莓马上就要熟了,到时候第一个就拿到清芳院给姨母品尝。
只说的小崔氏对卢娘子心生好奇,叫宋玥薇往后一定带卢娘子到清芳院来让她看看。
小崔氏有她陪伴在身边,十分高兴,那日的午膳,倒是实为罕见的将一碗饭都吃完了......
就在宋玥薇这样三不五时的陪她吃些药膳,又有医术高明的孙大夫为之反复斟酌药方随时调整,重新配了天王保心丹,再加上针灸,小崔氏的脸上也肉眼可见的多了一抹血色,食量也逐渐增加起来。
只是每次吃完,就开始恶心,倒是有一半要吐出来,实在遭罪。
这个问题孙大夫查了许久也查不出缘故,只能归咎于小崔氏胃强脾弱,一时还没补回来。
小崔氏“起死回生”,贺家人也很高兴,只要她不死,贺家与宋家崔家的那层关系,就抹不掉。
在贺府一派“祥和”的氛围中,唯有一个人整日惴惴不安,便是贺府的贵妾。
这日,西街嘈杂的街道上,杜鹃再度跟上了章嬷嬷,西街没有平安街那边宽敞,住户也是一些三教九流的平民百姓。
他们干着杂活粗活,或是在码头上搬搬扛扛卖力气,也有耍着刀枪棍棒靠杂耍卖艺为生的贫民。
街道上也很热闹,只是有些土路上,因着夏日一场暴雨,还会有泥坑。
人们绕过泥坑,继续在货摊前挎着小竹篮子逛着。
小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程度不亚于东边的平安街与南边的锦绣坊。
天昭国的女子们,到了夏季,为了不被晒黑,便会选择戴帷帽或面纱出门。
这一次,杜鹃换了一身衣裳和装扮,戴上面纱,大着胆子雇了马车,比章嬷嬷脚程更快的先到了那巷子附近。
她坐在饺子铺里,边吃边等。
当一碗饺子见底时,杜鹃终于看到了章嬷嬷正一脸紧张感,钻进那巷子里的模样儿。
杜鹃赶忙付了钱,跟上前去。
嬷嬷这些日子已经打探到了花寡妇的消息,只是还不确定花寡妇与章嬷嬷之间是什么关系,故而今日又让她跟过来看看。
可杜鹃才刚到巷子口,就又不见了章嬷嬷的踪影,她往里走了一截,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唯有一条长长的巷道。
此时,一个戴着帷帽,穿着一身银红色长衫的妇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茫然的杜鹃,便与她擦身而过。
杜鹃眼珠子一转,她跟在那妇人身后,也往里走去。
刘嬷嬷说花寡妇男人死的早,遗腹子生下来,是个女儿,如今八岁,母子二人是靠给人浆洗衣衫,缝缝补补之类的过活的,她还有一手炮制药酒的本事。
当时,杜鹃还问,酒坊也会酿酒,她的酒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嬷嬷眼神闪烁,叫她不要多问。
带着一脸好奇,杜鹃跟在那妇人后头再巷子里走了一会儿,忽而那妇人停下脚步,对着杜鹃冷声问道:“你老跟着我作甚?”
杜鹃脑子一转,笑了笑:“听说花寡妇家的酒不错,我也来买点试试。就是不知这花寡妇家住哪儿。”
那妇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给男人买酒的。
“你男人年纪轻轻就不行了,也着实可怜,你便跟着我一起走吧。”
夫人声音清脆悦耳,帷帽下的那张脸,能隐隐约约看出是个娇俏的美人。
听她说完,杜鹃一头雾水,仔细一想,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顿时杜鹃的脸红的跟胭脂似得,为着完成刘嬷嬷交代自已的任务,杜鹃只做出羞涩的姿态,对那妇人道了一声多谢,便紧跟着她往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的尽头,还有一处转角,转角过了之后,仍是一条巷道,难怪一到此处就看不到章嬷嬷的影子。
把这条巷道走了一半以后,才看到一处双扇的木门。
妇人让出一步,对杜鹃道:“你来敲门吧。”
杜鹃想,幸好今日戴着面纱,一会儿即便碰到了章嬷嬷,也可以装作不认识。
杜鹃对着门叩了三下,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一身靛蓝粗布短衫,下着朱褐色粗布百褶裙,面色不佳的小女孩子。
这是个看起来十分干净的,单独的小院落。
院里只有两间瓦房,正面三开的应当是主人房,挨着西面的,应该是个厨房。东面的围墙边,摆满了酒坛子,难怪一走进来便闻到浓浓的酒味。
听说这母女二人,日子可不好过,眼前的应该就是那个需要长期服药才能活命的小丫头。
“这位姐姐是来打酒的吗?”
杜鹃闻言,从愣怔中醒过来,点了点头,并指了指身后的妇人道:“还有这位夫人,也是来打酒的。”
银红色长衫的妇人闻言不悦道:“我可不是来打酒的。”
她说完又对那小女孩道:“快领我去见你阿娘。”
小女孩露出一副笑脸温声细语道:“夫人莫急,您先在院里坐坐,阿娘正在会客,很快就好了。”
言罢,又对杜鹃道:“这位姐姐,阿娘说最近药材涨价了,咱们的药酒也得涨价,500文一斗,姐姐还要的话,我这便取来。”
杜鹃连连点头,并摸出一枚碎银子递给小女孩小声道:“要的要的。”
小女孩见状愣了一下,但还是收下了杜鹃递来的碎银子:“姐姐稍作等待,我这便取两坛来。”
她说完,转头便喜滋滋的往屋里走去。
一斗是4斤的分量,旁人都是拿个壶,一两二两的打一点回去慢慢喝。
这个姐姐着实厉害,一下就买这么多,等下客人们走了她一定要告诉阿娘这个好消息。
杜鹃随着那妇人一道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
看着杜鹃那焦躁不安的样子,妇人忍不住鄙夷的白了一眼杜鹃。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她是不知道花寡妇的药酒,那可是西市出了名的厉害,就连花楼里的老鸨,也会来花寡妇这儿买药酒。
若不是因着这个病秧子女儿,花寡妇只怕早就换个两进的宅子住了。
同人不同命啊......
“那酒烈的很,你别给你夫君喝多了,否则一个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妇人见杜鹃坐卧不安,忍不住摇了摇头。
杜鹃闻言,羞的恨不得赶紧离开这儿。
她干笑两声,也不敢搭话,怕露馅。
正踌躇之际,便听里头一个老妇的声音响起。
“试试试!还要试多久,每次剂量少一点不就可以了吗?又不会吃死那老婆子,她人都那么老了,有点小病小痛的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只有她倒在床上,我们夫人便是后院里说话最响的一个。我今儿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不行,我们夫人可就找旁人买了。”
须臾,那西窗里又传出一个声音。
“嬷嬷只管去找旁人,我也把话撂这儿,不试清楚,我绝不会把这药给你,我还不知道你们,届时若出了事儿,你们头一个便要拿我顶罪。”
杜鹃一听,想必这便是那花寡妇了。
她越听越是心惊肉跳,顿时面色如土。
小女孩抱着两坛药酒走了过来,脚步有些慢,时而有些担忧的转头望向西窗那处。
小院不大,须臾,她便走到了杜鹃身前。
“姐姐,您要的酒来了,阿娘交代了,这酒一次最好只喝一两。莫要贪杯。”
杜鹃强自镇定,面色和缓了些,她点了点头便抱起两只酒坛子,起身往外走去。
小女孩为她开了门,将她送了出去。关上门时,她露出甜甜的笑意,心想,这姐姐真是个财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