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消息,你的同乡也能问的到?”
良久后,宋玥薇重新捡起团扇,轻轻摇晃起来,扇面上用香熏过,和缓的凉风带着一丝清冷的沉水香,使宋玥薇的心安定下来。
见宋玥薇质疑,星河便开口解释道:“愿是不知道的,只是谢大姑娘闹开来,就都知道了......顾侍读得了消息,立马就到国公府求见,说是为了安谢大姑娘的心,还额外增加了聘礼。”
宋玥薇听罢,不屑的冷笑两声。
“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即便是心中所爱,也会不遗余力的利用起来,既然事情已经闹开了,所幸以最深情的姿态迎娶谢大姑娘,他想的事,文安郡主与国公爷都会因此放下最后的一点陈见,从里到外的接纳他,还会因着他将来没有自已亲生的孩儿,格外弥补。”
说完,宋玥薇想到一件事,又叹了一声:“他家境清贫,哪里还能有额外的钱财来增加聘礼,只怕又是楚王殿下背后出力,楚王殿下开销大,这笔钱财,自然又是长姐出力了。”
此时,一直沉默着的池莲也接了一句话。
“长房从前花用这咱们二房的钱财,如今姑娘收回了嫁妆,他们若还是一味照这个开销的力度去挥霍,只怕都要揭不开锅了”
宋玥薇笑了笑:“也不一定,这不是还有长嫂撑着呢么,怎就揭不开锅了,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不信,大伯父这些年没有给自已积攒财物。”
他宋启元最后是定的什么罪,宋玥薇记忆犹新。
星河把宋玥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些疑惑,便问:“姑娘,难道就不能是顾侍读真的对谢大姑娘情根深种,无论付出什么,也要与谢大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闻言,宋玥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因此笑的花枝乱颤,差点扯到了头发。
她抬头看了看星河,见星河一副朴实率真的模样儿,勉强收了笑声,为星河解惑。
“我倒希望他顾存安真如你说的这般好,可若真是这般,他又为何要为了帮楚王掌握兵权,同意他们夫妇二人的腌臜手段,在花宴上做出那等不堪之事?他要是真的能舍弃一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只为与谢玉敏相守终生,我倒敬佩他是条汉子。”
星河仔细琢磨着宋玥薇话中的意思,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姑娘说的对,除了咱们将军,其他男人都是自私的东西。姑娘将来嫁人,一定要仔细挑个好的,可不能被坏男人误了终身。”
池莲与如意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就算是真的选错了,将来她们作为陪嫁,也会如现在这般不遗余力的保护姑娘的。
眼见身边人赤忱的模样儿,宋玥薇呼吸一滞,心里发酸。
已经错了一世,老天爷肯给自已从头来过的机会,自已决不能辜负天意。
安静中,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别看谢大姑娘平日里如何嚣张跋扈,此刻,婢子只觉得谢大姑娘真可怜......”
话音刚落,又不知是谁情绪十分不满的反驳道:“她有什么好可怜的!有因必有果,一切不过是她自已作孽罢了,花宴上那么多姑娘,怎不见旁人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她若好端端的,谁能把孩子塞她肚子里?”
说话的人犹嫌不足,继续道:“若不是她自已平日里嚣张惯了得罪的人多,怎么会短短两天便传的满京都是她的风言风语。那人也真是做的十分隐蔽,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查出是谁在她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要我说,最可怜的是冤死的那一家子......”
水云轩内,主仆四人交谈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宛如潺潺溪流汇入大海般悄无声息。
又过了那么一会儿,西间那原本明亮如昼的烛火,一盏一盏地、慢悠悠地熄灭了。
此刻,整个水云轩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只有那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蝉鸣,像是在诉说着夏日的炎热与漫长。
还有那夹杂其间的蝈蝈的叫声,清脆而婉转......
夜晚的风轻柔地吹拂着,带着丝丝凉意,吹过菜圃。
菜圃中的果实,在白日里尽情地享受着阳光的照耀,到了夜晚,它们又贪婪地吮吸着夜晚露水的滋润。
果实的颜色愈发鲜艳,个头也渐渐变大,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藤蔓的束缚。
那一颗颗饱满的果实,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菜圃之中,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让人垂涎欲滴。
明月宛如一块皎洁的白玉,高高地悬挂在深邃的夜空中,洒下清冷的光辉。
水云轩正屋西间精致的卧榻上,宋玥薇如同被困于牢笼中的鸟儿般,在床上辗转反侧,那身姿显得格外的孤寂与无助。
一向睡眠较浅的她,只要一闭上眼睛,梦境中便不断浮现出令人胆寒的一幕,顾存安那张原本看似温和的面庞,此刻却因保护谢玉敏而对着自已疯狂咆哮,那扭曲的表情仿佛恶鬼一般,丑陋至极,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
梦境总是那样的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又梦到了父亲战死沙场后,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挂满了白绫,那惨淡的景象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向她的心脏。
随着梦境逐渐加深,她仿佛再次置身于父亲的灵堂之前,那压抑的氛围让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耳边传来祖母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直击她的内心。
她感觉自已的心就像被无数根尖锐的针不断刺痛着,痛楚越来越强烈,愈发让她难以承受。
那种再度失去亲人的痛苦,如暴雨般无情地倾泻而下,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击着她脆弱的心窝深处,让她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几近窒息,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
宋玥薇被裹挟在这片痛苦的梦境中,直到沈翊驭马而来闯进自已的车轿中,怒声斥责自已为何不好好爱惜身子,宋玥薇反而觉得心中的痛苦安定了不少......
梦境混乱,宋玥薇蹙着眉心,于寂静的内室里,轻轻唤出一个名字。
如意把手放在耳朵后面,仔细一听,心下大骇,那是晋王殿下的名字......
第二日一早,宋玥薇总觉得如意的脸色不对,开口问她,她又支支吾吾含糊不清。
想着也许是有什么旁的心事,宋玥薇也就作罢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已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密,她若愿意说了,自已能帮的一定会帮,但她暂时不愿意说,那就暂且别追问了。
星河被宋玥薇派去给孙大夫拎箱子了,也是为了去听一嘴,看姨母的病症究竟如何了,需要什么方式来治疗,要用到什么药材。
又交代她,跟姨母身边的女使们多问问饮食上的细节,务必都要弄清楚了。
她要不遗余力的治好姨母,否则,即便重活一世,她也难以安心。
要说京都此刻谁家里最煎熬,那一定是国公府了。
此刻,蘅芜阁阔大明亮的西间里,阳光投射进来,照耀在开了一半的床帐中,谢玉敏的脸色灰败,双眸那样死气沉沉,不见一丝情绪的波动。
女子小产伤身,谢玉敏此刻正在坐小月子的。
她的房间密不透风,大夏天的,冰盆也离她远远的。
屋中闷热难当,虚汗早已浸透了褥单,只是谢玉敏仿佛不知道一般,直挺挺的躺在榻上,分毫不动。
曾经骄傲蛮横的谢玉敏,此刻已失去了光彩。
过了一会儿,两个面无表情的粗壮婆子打帘走了进来,其中个头高些的那个,把手伸到谢玉敏身下一摸,便对另外一个道:“姑娘又出虚汗了。”
婆子唤了女使来,几人合力,将谢玉敏抱到罗汉床上,换了褥单后,又将她抱回来,由女使们帮着更换衣衫。
整个过程,谢玉敏犹如腐朽的枯树叶一般,没有半丝活力。
贴身的女使,丢了一个,打残了一个,死了一个。
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烟雨了,她一直战战兢兢,不该说的绝对不多说一个字,不该问的绝不多嘴去问,不该听的,就走的远远的,恨不得走到院子门口。
一直等屋里骂骂咧咧喊人了,她才赶紧进去服侍。
看着谢玉敏这副模样儿,她倒是想心疼,奈何没有这种情绪,谢玉敏平时也没有心疼过她们这些做女使的。
新来的三个,是文安郡主经过层层选拔提上来的,其中一个还是自已精心调教过,将来谢玉敏出阁,不方便的时候,好抬为通房帮着留住姑爷的心。
京都的大户人家里,几乎都会女儿准备这样的人选,漂亮,有点机灵但是不多,最重要的是精通各种服侍男人的手段。
但是通房丫鬟的家人都捏在主家手里,她们身不由已,没有为自已做主的能力,连命都不是自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