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和风送暖,正是游园的好时节,宋家虽是新贵,祖上往上三代都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
宋玥薇的曾祖父走了科举的路,连中三元,那也是莫大的荣耀了。宋家一门从楚地发迹,祖父又在扬州府做过地方官,是以十分钟爱江南林园建筑样式。
就连母亲崔氏,亦是祖父母在扬州府做官时,为父亲定下的亲。
宋家的花园是仿着江南林园的精致小巧而建造的,园子四周树木成荫,假山与上下起伏的连廊将花园子隔成了东南西北好几块,玉兰花开败后,如今茶花,海棠和各种花树,竞相开放,令人赏心悦目。
即使气候不同,但在花匠们的精心照料下,也开的热闹至极。
前阵子,迎春还在假山的山头垂着枝条,开着淡黄色的小花,随风摇曳身姿。花园子的中心,还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池塘,碧波荡漾中,五颜六色的肥美锦鲤游来游去,活泼的很。
午后,日头柔和,宋玥薇身着一袭月华色的襦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那池水上的波纹,层层叠叠,阳光洒在她的发丝上,泛出淡淡的光泽,映照的整个人都散发出温柔的气质。
她本就生的面容温婉,好好将养了些时日,又每日在祖母那里用药膳补身,如今毫无病容,面颊的肌肤如凝脂般细腻,透出一抹自然的红晕,一双杏眼带着些微笑意,站在池塘上方的游廊上,宋玥薇伸出纤细柔嫩的手指,洒下一把鱼食,顿时池中像煮沸了的汤锅一般喧闹,鱼儿们上蹿下跳争抢着这口食饵。
“妹妹好兴致啊,看来是对这次的赏花宴信心十足了。”
宋玥薇一听这语气,便知是宋玥慈来了。
整个宋府这一辈,除去没了的二姐,女孩儿拢共就三个,长姐宋玥华幼承庭训,在琴棋书画上,下了十足十的功夫,不到及笄的年龄,又同大伯母学着如何驭下,理一府中馈事宜。在京都一众闺女中,长姐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
相较之下,这位三姐几乎是泡在宠爱中长大的。而自已,身为二房唯一的嫡女,就如透明的一般不出挑。
女先生亦是看人下菜碟,在大伯母王氏的授意下,着重栽培长房长女,三姐是不爱学,而自已则是太过软弱,面对不公时,也不敢吱声,遂破罐子破摔,跟在祖母身边过过清净日子就很满足了。
自宋玥华嫁去楚王府后,府中安排的课业,只要宋玥慈说不舒服,便为她停课,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王氏都会在能力范围内弄来给她,又有个做王妃的亲姐,即便她学的不怎么样,但在京都名门贵女中,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于是她在府中横行霸道,也没人敢置喙。上次在福寿居,已是难得低调了一回。
宋玥薇退后两步,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道:“姐姐容色艳丽,气质华贵,这次赏花宴,怕是谁都比不过姐姐了。”
说着,便将手中的饵食递给款款而来的宋玥慈,阳光下,她的笑容显得十分真诚:“这些鱼儿的吃相委实可爱,姐姐要一起看看吗?”
宋玥慈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少在我面前装可怜,祖母疼惜你,什么好东西你没有?”
有是有, 不过从前不都被你们母女两人明里暗里弄走了吗?宋玥薇扬手将手中饵食全数撒进池塘中,惹的池中肥美艳丽的鱼儿们竞相跳跃起来争抢食物,池中一时热闹至极。
“上巳节时,与姐姐交谈的那位公子也会去赏花宴吗?”
话音一落,宋玥慈顿时脸色凝重,她一把抓住宋玥薇纤细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别胡说!”
见宋玥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池莲赶紧上前想要护好自家姑娘。
但宋玥薇摆了摆手,让她到池塘中的凉亭等她。
随后,她眼底浮出一丝不解,望向高出她半个头的宋玥慈道:“姐姐不是还以柳枝相赠吗?”
上巳节那日,出游踏青,河边的柳枝迎风招展,天昭国民风逐渐开放,准许未婚男女在这一日互赠柳枝花环,以此示好。
但这仅仅限于平民百姓,稍微有些家世的人家,绝不允许儿女私定。
但偏偏那日,宋玥慈借着踏青的由头,还拉着宋玥薇一块儿去护城河边游玩,好给她打掩护。恰巧也是那天,宋玥薇跌落进护城河,好在身边的女使星河会水,迅速将她救起,池莲又用随身带着的披风将她包裹起来,这才没有出事。
只是回来后,她便染了风寒,好几天高热不退,再醒来,便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了。
宋玥薇狠狠剜了她一眼道:“这事儿你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可以提起,知道吗!”
闻言,宋玥薇用力甩开她的手,嗤笑一声道:“姐姐要是真喜欢那公子,可要看紧些才是,池莲前儿出门买丝线时,看到那位公子身边有位戴着帷帽的女子,行为举止过从亲密。怕是人家已经定下了。”
宋玥慈眸光一闪,面露迟疑之色。
“许是...家中姐妹罢了。”
见她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宋玥薇不禁冷笑:“姐姐心中有数就好,原是妹妹多心了。”
看来,这怀疑的种子是埋好了,只要在赏花宴上,自已不会重蹈覆辙就行。
一想到自已上辈子就是在赏花宴上被人算计毁了清白,才不得已嫁给了顾存安,她就觉得恶心。
宋玥慈当时还大闹水云轩,将她房中的东西,能摔的全摔了个粉粉碎,要不是星河略通些拳脚功夫护住了她,只怕宋玥慈能将她打死。可即使如此,那些脏污的话语还是羞的她当夜就悬梁自尽,还是祖母不放心想来看看,她才得以存活。
之后便是陷入无尽深渊的日子。
当时还以为是自已出事,连累宋府女眷的声誉,以及累及宋玥慈的婚嫁,她才恼怒的,后来才知道,宋玥慈是心仪顾存安。
两人于花园中不欢而散,宋玥慈直到回了青萝馆,才意识到宋玥薇好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