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居的内室中,宋玉诚板着一张脸,在房中踱步,林如蔓遣走了仆妇们,坐在妆台前,一言不发的对镜梳妆。
宋玉诚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儿,心里有些不舒服,他那些好友们,家中妻妾和睦,他也着实羡慕。
再瞧自家的,偏她林如蔓迟迟不松口。态度倒是好,理由也一大堆还挑不出错来。
他思量了几日终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道:“我知你掌家不易,但母亲那边,你还是要多去看看才是,怎好叫娴蓉日夜守在那边?”
林如蔓闻言,捡起一对翡翠蝴蝶耳坠,戴在饱满圆润的耳垂上,哀叹道:“我也知夫君心疼娴蓉姑娘,但如今香橼成了父亲妾室,还调走了她原先的好姐妹到南竺轩过去伺候她。梅香苑缺了人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娴蓉妹妹又对夫君一往情深,想必也愿意为夫君伺候母亲。”
想到这几日父母举止无常,叫人笑话,宋玉诚也十分郁闷,夜晚娴蓉又不在身边,他很是苦恼。见林如蔓言语温柔至极,心中的怒气减了不少。
他走到林如蔓身后,一双大手按在林如蔓的肩头,俯身贴近林如蔓。
“我又何尝不心疼你,可母亲卧于病榻,诸事不理,不知哪日才能振作起来,妹妹的婚事耽搁不得,只怕还要曼曼你多操心了。”
林如蔓心头咯噔一下,在刹那间,冒出好些个猜想。
她转头对着宋玉诚嫣然一笑,刚抹了胭脂的红唇,艳如朝霞,眸中波光流,本就相貌不俗的林如蔓,一时间,宋玉诚竟看痴了。
“夫君这说的什么话,母亲当然会好起来,而且还会在曲水流觞宴办起来之前好转,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妹妹的婚事,自有父亲母亲做主才是,我若越俎代庖,只怕选了妹妹不喜的,将来咱们可不是要和妹妹生分了?”
哼,心疼我?我会信?想让我操办宋玥慈的婚事,怕不是宋玥慈的嫁妆不够看,好让我贴补一二,那更是做梦!
林如蔓心中腹诽,来了宋家这几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她早已看透这自私的一家子。
可那不自私的,一个窝在福寿居清闲度日,一个唯唯诺诺不敢吱声,也就是这些日子,宋玥薇才跟变了个人似的,忽然就支棱起来了。
拿到嫁妆后,立刻与长房的人做交割,从前王氏安排的人手,她一个不要,也不管京都人骂她白眼狼。完全不攒名声,手段利落,速度又快,反而自已那强势的婆母竟没了招架之力。
要自已说,刮了人家那么多嫁妆,也该知足了。
宋玉诚见她反复推诿,但那神仙态度,实在让自已没由头出声斥责,只当她是气母亲为自已接了娴蓉回来,那想必也是太爱重自已的缘故,女子心眼小,吃几天醋也就过去了。
这样想着,宋玉诚遂放低姿态,柔声哄道:“曼曼,你我夫妇一体,我们宋家好了,你也能好,娴蓉愿意伺候母亲,便叫她多伺候几天,等母亲那边的人手够了,再叫她回来,看在她尽心服侍母亲的份儿上,回头再给她抬个妾室的身份,你也好多个人帮你。”
林如蔓听完,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做父亲的前脚才纳了个妾,这做儿子的就得紧紧跟随。当真好笑!
“说到底,这都是内宅女子的事儿,都是小事,如今春闱在即,夫君鸿鹄之志,莫要为了后院的事儿,误了科考,郎君可是我唯一的指望。”
话音一落,林如蔓也不屑去看宋玉诚的反应,只把一张施了脂粉的脸,依偎在宋玉诚的胸口,极尽温柔依赖之状。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宋玉诚心中也极为熨帖,她终究是太过于在乎自已,也好,就由着她吧,娴蓉已经进了宋家,倒是不必急于一时,以免伤了爱妻的心。
于是他双臂搂住林如蔓的溜圆的肩,叹慰:“曼曼如此贤良,我心甚慰......”
林如蔓若不是要忍耐以待来日,真想一巴掌把他扇出屋外,曼曼这个小名,都让他叫恶心了。
水云轩的书房内,宋玥薇正坐在桌案前,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信件。
这已是第二回收到卢娘子的消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期待。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目光急切地扫过上面的文字。当看到信中所写“晋王筹粮已进行到要紧关头”时,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一旁的池莲见此情景,脸上却浮现出兴奋的神情。
尽管如今的天昭国处于太平盛世之中,但路途遥远,一路上难免会遇到一些山匪出没。
而现在得知卢娘子已经安全抵达目的地,大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太好了!卢娘子总算平安无事。”池莲欣喜万分,如释重负的说道。
宋玥薇轻轻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希望后面的事,也都能顺利的完成。”
她将信件重新折好,放在一旁,心中默默祈祷着一切都能顺遂。同时,她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相信通过众人的努力,一定能够度过一个个关卡。
“卢娘子还说,叔母很是高兴,叔父也暗地里接待了晋王殿下。”
“眼下就等卢娘子与阿羡表哥去与那些粮商交易了,有叔父帮衬,当地最大的粮商不仅没有抬高价格,还将江陵府周边才收的新粮一并低价卖了。”
宋玥薇笑着将信件的内容说给池莲几个听了,而后又与她们说到江陵府。
“江陵府地处平原,那里的土地非常肥沃,而且湖泊数量众多,水源充足。风调雨顺的时候,那里的庄稼可以一年收获两次。这次晋王殿下他们前往江陵府,恰好赶上第一季水稻成熟的时节。不止如此,晋王殿下还购买了大量的麦子,并已经提前将它们押送运往北境了。”
如意接话道:“是啊,三清真人一定会保佑殿下他们此行一路平安顺遂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曾经听卢娘子提起过,江陵那可是个好地方呢,那里不仅民风淳朴,而且还有很多特色美食,老百姓们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说完之后,如意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
宋玥薇见她心驰神往的模样儿,轻笑着微微颔首,缓缓说道:“除此之外,楚地向来人才辈出,而此次赴京赶考的举子中,就有很多人出自江陵府。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叫做孟君竹的,他不仅才情出众,而且胸怀大志、心系天下苍生。他所撰写的文章,就连许多知名的文人雅士看了之后都忍不住啧啧称赞,对其赞赏有加。”
她说完,脑海里浮现出了前世的画面,那位美丽高贵的公主对孟君竹可谓是一往情深啊!
她将自已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这个男人身上,然而换来的却是他冷漠无情的背影。
每一次公主向他投去深情的目光,却始终得不到他哪怕一个回眸,这实在令人感到惋惜和痛心。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主渐渐意识到孟君竹对她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面对这样毫无回应的局面,公主的心也慢慢冷却下来,最终决定放下这段单方面的感情。
或许她明白了爱情并不是强求就能得到的,与其继续执着于一个不爱自已的人,不如放手寻找真正属于自已的幸福。
于是,公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放弃,不再让自已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与等待之中。
“姑娘,您说这位孟公子,比之探花郎如何?”
星河好奇地问道。在星河的眼中,除了状元郎,学问最好的人似乎只有探花郎了。
然而,听到这句话后,宋玥薇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他连贺君竹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宋玥薇的声音冷的犹如让人置身于寒冬腊九的季节里。
顾存安这样的人怎么能与贺君竹相提并论呢?他简直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义的无耻之徒,只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想到这里,宋玥薇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卑鄙小人碎尸万段。
几人眼见宋玥薇冷下脸来,暗道不好,星河立时反应过来,手足无措道:“姑娘莫气,是我不好,好好的提那贱人作甚!”
星河懊恼极了,姑娘鲜少有生气的时候,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大热天的,额头汗珠又密集的冒出来。
宋玥薇见状,深吸了几口气,心中那点子不快尽数消散,不由笑叹:“罢了,我原不是气你,仔细等下回了汗着了风,可是又要喝苦药汁子了。”
见宋玥薇笑了,几人这才放心下来。星河挠了挠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然一笑,“姑娘饿不饿?我去小厨房给您拿些果子吃吧!”
宋玥薇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去吧。”
说完,便又继续聊起了江陵府的事儿。
星河得到允许后,便转身朝着小厨房走去。
一路上,她都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觉得自已真是太冒失了,差点就把姑娘给惹生气了。
不过好在姑娘并没有责怪她,这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到了小厨房,星河挑了些新鲜的果子,仔细地清洗干净。接着她将这些果子放在竹编的果篮中,拎回水云轩的书房。
到了书房后,星河看到宋玥薇正和池莲她们聊得开心,她轻轻地走过去,将果篮放在桌案上,轻声说道:“姑娘,果子来了,都是刚洗好的。”
宋玥薇看了一眼篮子里洗的十分鲜亮的果子,笑着对星河说道:“咱们星河做事愈发勤快了,都来尝尝星河洗的果子吧。”
说完,她拿率先拿起一个翠绿的李子,咬了一口,顿时觉得满口酸甜。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起果子吃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十分融洽。
“方才说到帖子的事儿了,你们赶紧帮我递帖子给礼部右侍郎,就说我想看望姨母。”
如意一边咽下李子,一边又有些为难的问宋玥薇:“姑娘,前几次递去的帖子都没有回应,咱们还要再递?”
“不接就再递,我不信他们能永远拦着不让我与姨母相见。上次伯父给过我一些红色的拜帖纸,此次我便借伯父的名义来写。”
如意见她心思坚定不移,遂起身来到书案前,与池莲两人一个磨墨,一个到边柜中取了宋府专制的红色拜帖纸在书案上展开,再用镇纸压好,供宋玥薇书写。
正文的内容,大抵是些恭维长辈的话,又说自已母亲早逝,如今自已已及笄,对姨母的思念愈发浓重,特盼与姨母相见。还望府中能安排一二,宋氏玥薇不胜感激。
帖子最后附上姓氏与日期,便算写好了,只待墨迹一干,便可叫人递出去。
等帖子送出去后,宋玥薇让池莲与如意在水云轩歇息,自已带着池莲,去福寿居看望祖母,近日来实在忙碌,但她总要抽出时间去陪一陪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