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的宋玥薇,又累又饿,面对王氏的询问,宋玥薇只道三姐姐想要与长姐多亲近亲近,故而要晚一些才回来。
王氏对长女今日的谋划再清楚不过了,但看宋玥薇毫发无伤的回了府,自已的女儿却没有回来,心中隐约不安,不免多问了几句。
然而宋玥薇顾不上王氏那点子担忧,同往常一般,支支吾吾敷衍应付了几句,便顶着满身疲惫告退了。
净室中,已经用完晚膳的宋玥薇靠坐在浴桶中,双目紧闭,如意正在用帕子一点点擦拭她洁白莹润的肌肤。
乌黑发亮的青丝飘散在水面上,犹如一团团黑绿的水草,缠绕住宋玥薇。
梅花簪被如意收拾妥当,放在镜匣中,供宋玥薇随时取用。
她眉宇微蹙,细细回想今日赏花宴上的细枝末节。
今日能脱身,是预料之中的事儿,但要将顾谢二人的私情摊开来曝露在人前,却也是意外之喜,尤其是自已与李青霜的情谊失而复得,抛开算计不谈,这真的令她十分开心。
然而高兴过后,她又想到了另一个人,晋王沈翊。
沈翊那张在记忆中模糊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他的眸光坚毅深沉,仿佛能洞察人心,线条分明的面容上,鼻梁挺直,不说话时,唇瓣微抿,看起来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严肃。
父亲如今手中的兵权,是把双刃剑,若是把握的不好,很有可能如前世一般,让他牺牲在皇子们的夺嫡之路上,她要早做打算才好。
转眼第二日清晨,天刚微亮,她便起身,唤了池莲进来,并让如意与星河几个小女使动作快些,好早些去给祖母请安。
主仆几人洗漱梳发时,就谈起了今早下人们之间传开的话。
都说昨儿三姑娘回来时极为狼狈,连车驾都没有,回来后又命大厨房做了宵夜,吃完就睡下了。
大夫人叫去主屋问话,三姑娘只推脱疲累不肯去。
青萝馆的婆子女使们刚歇下,三姑娘身边的女使桃枝又叫嚷说三姑娘高热了,这一叫,整个梅香院的人都不能睡了。
大夫人心急,赶紧着人请了府医问诊,接着青萝馆便侍疾熬药,直折腾了整整一宿。
这期间,大夫人守着因高热不断说胡话的三姑娘,发了好一顿火,陪着三姑娘一起去王府的桃枝姐姐,还挨了十板子的打。
宋玥薇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梅香院那边的境况,不禁暗笑,只怕宋玥慈是害怕她长姐和母亲对她发难,硬是吓的病倒了。
厨房里的一个烧火丫头与如意交好,她平日里只负责烧热水,管灶上的柴火。
如意为宋玥薇挽着发髻,也来了兴致,便对众人道:“今儿一早去取水,大厨房的菊蕊悄悄跟我抱怨,她昨儿夜里熬了一宿,不停的烧热水,一会儿是大老爷和萍姨娘要水,一会儿又是大少夫人和大少爷要水,平日原是备好的,可府医说三姑娘要泡药浴,就多烧了好几锅。”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梳好的一把青丝绕在宋玥薇头顶固定好的发包上,手中动作麻利,很快挽出了一个元宝髻,并在发髻上插了一只翡翠蝶纹嵌碧玺珍珠发梳。
见自家姑娘饶有兴趣的听着,她又道:“婢子瞧着菊蕊那眼圈都乌黑了呢,她还说,送水到青萝馆时,大夫人正在骂大姑娘呢,说她做事没章法,让亲妹子吃苦头。”
宋玥薇对着铜镜满意的漾出一抹笑意道:“应该也骂了我吧。”
如意的手一顿,不知如何开口了。
宋玥薇见状,笑叹道:“不骂我才怪了,一同赴宴,我却独个儿先回府,估摸着骂我的话,比骂王妃的要难听多了。”
“姑娘,左右她也只敢在背地里骂一骂,咱们就当没听到便是。”
池莲一听,正在拢着床帐的手停了下来,不悦的对如意道:“你可是不知,她们岂止是背地里辱骂姑娘,姑娘这次赴宴,差点着了她们的道。”
宋玥薇闻言,转头对池莲道:“在我这儿就罢了,别在外头说嘴,吩咐下去,叫那些小丫头和主院洒扫的婆子们也不准在外头嚼舌根,咱们院里的事儿也不准对外说。”
众人纷纷应是。
她交代完,又吩咐如意去取了蝉翼纱的长衫来穿上。
一对珍珠耳铛戴在圆润的耳垂上,将她的肤色衬托的愈发白皙。宋玥薇蹙眉想了想,又将昨晚宋玥华还给她的翡翠镯子戴在手腕上。
宋玥薇院里的几个,除了照顾自已长大的赵嬷嬷,去岁突患疾病离世,池莲,如意,星河,对她都很忠心,皆是母亲亲手挑选调教好才放到她房中的。
母亲过世前,也将她们的身契都给了自已。
若不是她们几个,只怕自已上一世烂在顾家后院都无人知晓。、
王氏本打算塞人进来,也被祖母一一拒了,祖母护她跟护眼珠子似得,导致王氏除了能弄走二房的银钱,其他再想做什么,就不能了。
可如今,银钱她也不想再给大房半分。
如意很喜欢自家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样子。
从前但凡有什么好的戴出去,三姑娘就软磨硬泡一定要抢了去。姑娘不爱与人争执,干脆就少戴这些贵重的头面首饰了。
如今姑娘能立起来,她们作为贴身的女使,也跟着挺起了脊梁骨。
主仆几人到福寿居门口时,日头刚升起来。
宋玥薇才从梅林的小径上走出去,便嗅到了松木的味道。
院门口的女使红梅,已经热情的迎了上来,她恭敬的向宋玥薇行了一礼,这可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
“四姑娘安,老夫人才起,这会子正洗漱着。”
宋玥薇点了点头,抬步向福寿居宽阔的内院走去。祖母爱敞亮,因此院中不种高大的树木,倒是摆了三只大水缸,里边种了颜色各异的缸莲。
如今荷叶已经长出水面,一个个颜色鲜嫩的尖角上挂着莹亮的露珠,让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廊檐下也摆了许多四时花卉,正是花开时节,将这一方院落装扮的五颜六色,甜蜜的花香迎面而来,才初初升起的日光亦是暖黄色,整个院中景致,令人心旷神怡,如梦似幻。
西次间里,姜氏面上犹自带着几分睡意,微眯着眼眸,听到身边人通传,立刻清醒过来, 嘴角一扬,笑意直达眼底。
她赶紧吩咐人去迎最疼爱的小孙女进屋来。
宋玥薇进了西次间后,对着祖母先是行礼,而后走到妆台前,取了一只青黛为祖母描眉。
姜氏见她面色红润,还穿上了新衣衫,打扮的也比从前明艳动人,便放下心来笑道:“昨儿累着了,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对于花宴上的事儿,姜氏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风声。
不过,她听到的都是外头传言楚王妃得罪了文安郡主,还亲自上门赔罪了。起因是国公府的嫡长女谢玉敏同探花郎顾存安在王府不清不楚的被人撞见了。
左不过是儿女私情,又是那二人行为不检,怎么就严重到需要大孙女儿亲自登门赔罪?事情绝不是外头传言的那般简单。
“孙女儿睡的极好,醒的就早了些,想着祖母这儿有最新鲜的荠菜馄饨,孙女儿就巴巴的赶过来陪祖母用早膳呢。”
宋玥薇笑容澄澈,为祖母描好了眉尾,又接过女使翠兰手里的篦子,一点一点的帮祖母篦头。
姜氏十分受用,微眯着眼睛,由着宋玥薇一点点用上巧劲儿,清早醒来混沌的头脑,便愈发清醒。
“嗯,你这小馋丫头,气色的确不错,不过,昨日花宴的事儿,今早我也听到了一些。”
闻言,宋玥薇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晨起倒是听说了,三姐姐夜里起了高热,不知这会子退热了没有。”
她说完,又继续手里的动作,将赏花宴上发生的事儿,对姜氏一一道来,只不过掩去了部分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