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沈玉眼睁睁地看着自已心爱的父亲离她而去。
她没有哭,眼睛呆滞,目光里也没有了光。
沈母也在沈父离开的第二日睁着眼睛离去了。
自从沈母睁开眼睛,就没有合上过,直到去世也没有合上。
沈玉无论如何都合不上母亲的眼,沈母是心有不甘,她知道国公是被冤枉的,整个国公府也是被冤枉的。
眨眼之间,两位至亲都离开了,沈玉怎么能够承受的住?
送走了两位亲人,她也一病不起,却拒绝柳淼为她看病。
最着急的是常溪,她偷偷地跑回常府寻找父亲。
想要父亲来看看阿娘,说不定阿娘一看到阿爹就好了,虽然那次她知道父亲已经不是以前的父亲了,她想求求他,说不定他会回心转意的。
小常溪蓬头垢面的来到常府,正,看见父亲坐上一辆马车从常府离开,她赶紧追了上去。
车走的并不快,她远远地跟着,似乎听见父亲在马车里吹小曲。
外公外婆都死了,娘又一病不起,他怎么有心情?父亲到底怎么了?她懵懵懂懂,不是很理解。
常溪停住了脚步,似乎觉得追上他也没有什么用。
他那么悠闲,都不去看看阿娘,一定是变心了。
不过,他要去哪里?小常溪很好奇,又加快了脚步,跟了上来。
马车停在了狗不理胡同口,常茂悠哉悠哉下了车。
一个小厮也跟在后面,他们要去干什么?
小常溪一走一躲地跟了上去。
这次,常茂不再躲躲闪闪,倒是大大方方地哼着小曲,推开了那晚上他走进的那扇门。
门关上了,常溪停在了门口。
“爹——”
似乎有两个孩子叫爹?
她朝前走进门口。
常溪趴在门缝里往里瞧,却见自已的父亲一手拉住一个男孩儿,一手拉住一个女孩儿,亲热地走进了屋子。
他们是谁?常溪的心跳加快,怎么叫自已的父亲叫爹?
没听说父亲有干儿女啊?
难道父亲有外室?
常溪的心一下子凉了,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父亲?那个昔日里疼爱她疼爱到骨子里的父亲,那个爱母亲爱到心里的父亲?
不会成了别人的父亲了吧?即便是没有确认,常溪也止不住地难过。
不知不觉中,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父亲真的成了别人的父亲,那她怎么办?母亲怎么办?
常溪转过身,蹲到了门口,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已哭出声来。
也许是幻觉,也许是自已看错了,常溪不甘心,她擦了擦眼泪,又从门缝里往里看。
只见小厮一手提着一个箱子,往院子里走。
刚才的那两个孩子也提着东西往院子里拿。
“小妹,今天咱们就要搬去常府了,我就是常府的小少爷了,哈哈哈,太开心了。”男孩神气十足。
女孩儿点了点头:“父亲真的说到做到了,咱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
“就想着出去玩,女孩子家不好好学女红,读读女训,以后嫁到尚书府里让人家看笑话啊!”
说话的是姜柔,她扭动着曼妙的身姿,的什么都没拿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这个娇艳的女人,她是谁?常溪揉了揉眼睛。
“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还要什么,到了常府,什么没有啊?真是穷鬼!”姜柔嫌弃地看了看儿子和女儿。
常茂走了出来,把姜柔搂在怀里:“你娘说的对,常府什么都有,把这些没用的扔了吧!”
原来,父亲真的在外面有了家室了,怪不得不要她们了。
常溪的心彻底凉了。
常溪看着自已的父亲成了别人的父亲,看着母亲的夫君成了别人的夫君,她知道此刻她是多余的,她转身,默默地离开!
轰隆隆——
天,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
“快快,把东西赶紧拿进去,等雨停了再搬也不迟。”
院内的人在说话,常溪已经听不见了。
雨,伴随着夏日的热浪打在常溪娇嫩的脸上,头发,一会就湿了,她全然不知。
她机械地挪动着脚步,似乎没有知觉。
父亲和她往日的一幕幕涌在脑海里,是那么清晰,那么真实,然而,父亲却成了别人的父亲。
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父亲成了别人的了,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根本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母亲要是知道了,她该怎么活下去呢?
常溪摔倒在了雨里,她才失声痛哭了起来。
心的碎,好痛!好痛!
她想爬起来去找父亲,说个清楚,问个明白,可那天父亲在外公家的冷漠的眼神打消了她的念头。
不能去,去了也是白去!
她常溪不会去乞求,不会去!绝对不会去!
她趴在雨里,小小的身躯抽动着,任凭雨水胡乱的打着,她看不清楚前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小的年纪,承受不住如此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怎么下雨了不知道打个伞,大人呢?”
一把深蓝色的油布伞,出现在了常溪的头上。
常溪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雨混合物,却没有抬头,问道:“你……你是……是谁?”
哭的太伤心,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
男孩儿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常溪看了看,竟然把自已的脏手递给了他。
男孩把常溪拉了起来,嘱咐道:“赶紧回家吧,家人知道了会心疼的!”
家呢?她想问,可是她不能问,他给不了她答案。
男孩儿把手里的伞递给常溪。
常溪没有接。
男孩身后的婆子立马把自已的伞移到了男孩的头上:“皇——黄公子?”
男孩瞪了婆子一眼,又转过头来温和地说:“雨这么大,赶紧回家吧!”
“我——”
看着男孩儿温和的眼神,常溪不由得点了点头,接过了男孩手里的伞。
刚走了几步,常溪转过身来:“那我怎么还你……”
谁知男孩早已经坐上马车消失在了雨里。
常溪看着离去的马车,心里一阵温暖。
被抛弃就抛弃吧,自已还有母亲。
既然他不愿意要自已和母亲了,那就没必要纠缠。
我们也不稀罕。
常溪转头,坚定的朝着国公府走去。
沈玉醒了过来,身边只有云杉在照顾。
国公府一夜之间崩塌,所有的下人抓得抓,逃的逃,走的走,谁还愿意在这里,万一被牵连了怎么办啊?
所谓的树倒猢狲散,各自都逃命去了,只剩下了云杉一人。
“小小姐,你去哪里了?外面下的那么大,你都没拿伞——”云杉刚说完,眼睛瞥见了常溪手里的伞,“你哪来的伞?”
常溪没说话,她也不知道哪来的伞,也不知道那男孩儿叫什么。
“阿娘,你怎么样啊?”常溪看见了沈玉苍白的脸,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去哪了?”沈玉虚弱地问,眼睛里却全是关心,“怎么还淋湿了?”
常溪鼻子一酸,想要哭,却变成了笑:“太热了,下雨正好可以解暑,就——淋雨了。”
云杉赶紧想要找衣服给常溪换,无奈没有适合她的。
“天热一会就干了!”
“那怎么能行,我去把我的衣服拿来给小小姐换!”云杉说着便要起身,才想起来,自已的衣服早已不见了,整个国公府哪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啊!
“等雨停了,我们就回常府!”沈玉勉强坐了起来,沙哑着声音说,“爹娘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常溪张了张口,想要阻拦沈玉,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