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答应的十分爽利,一脸希冀看向棠溪行舟。
“好嘞!将军要小的带什么话?可是要将那曲府敲打一番?”
将军平日里是个杀伐果决的人,在朝堂之上旁人也不敢轻惹。
也不知为何在曲大小姐这事上绵软不定,现下看来将军当是有了决断。
谁知棠溪行舟轻描淡写吐出一句:“明日我陪夫人归宁。”
元宝以为自已听岔,掏了掏耳朵又问道:“将军,您方才是说要陪夫、夫人归、归宁?”
将军一口一个曲小姐,怎么这会儿功夫曲小姐就变成了夫人?
不是去敲打曲府吗?怎的就变成了归宁?
棠溪行舟斜睨一眼元宝,带着森冷锐气:“若是耳聋眼花,明日换个人到我跟前伺候。”
“没没没!小的眼睛好着呢,耳朵也好着!这就去办!”
元宝被这一眼看得寒毛直竖,生生压下满肚子疑惑,一溜烟儿跑出了书房。
卯时初,天际泛起鱼肚白。
曲怀夕端坐在梳妆台前,三千青丝在梳洗丫头巧手下翻飞,挽成了牡丹髻。
立在一侧的管事李妈妈皱了皱眉:“瞧着素净了些。”
说着拿来一支金累丝嵌珠宝蝴蝶簪、一支嵌玉花双珠纹金发簪给曲怀夕戴上。
又道:“夫人好福气,这些首饰都是圣上赏赐给将军的,虽说外头有些风言风语,可咱们将军实打实是个心地好的。”
言外之意,即便曲怀夕不是棠溪行舟想娶的夫人,但棠溪行舟也是给足了体面的。
“李妈妈说得是,我心中晓得的。”
曲怀夕微微颔首,又忍不住问道:“李妈妈,此事当真是将军的意思?”
昨夜棠溪行舟还对她憎恶不已,今日却要陪她归宁,此举到底是何意?
她不认为棠溪行舟是大发慈悲怜惜她,只怕是有所图,自已需得防备些才好。
李妈妈点点头:“自然是将军吩咐的,夫人归宁所需的礼品将军也早早叫人备好了,在外院候着呢!”
说起此事李妈妈就觉得自已老腰生疼,昨个儿她都歇下了又被元宝唤起来,催着她去了府中库房。
这一去便是忙活了好几个时辰,累得她腰酸腿疼快要背过气去。
也不知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
李妈妈一番话越发叫曲怀夕想不明白,只是她不是拧巴的性子,想不通便放下了。
梳妆丫头在曲怀夕细如白瓷的面上轻施脂粉,遮去了眼下两抹青色,一抹胭脂两靥生红。
只见眼前人乌发层层叠叠堆砌,配着精贵发簪,如娇花向月,雍容尽显。
曲怀夕平素妆扮清淡,少有这等华丽,一时有些不习惯。
想到今日回门,总不能苦着一张脸,这般妆容倒是适宜的。
李妈妈终于有了笑意,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错娶的夫人容貌与自家将军倒是相配的,随即朝身后唤道:“将衣裳给夫人呈上来。”
三个丫鬟各自捧着一套衣物到曲怀夕跟前。
李妈妈笑着道:“夫人,这三套衣物您瞧瞧,可有合您心意的?”
曲怀夕起身一一瞧了衣裳。
一套桃红由云锦制成,一套明黄衣裙由蜀锦制成,一套浮光锦制成的青绿裳裙。
皆是寸锦寸金的贵重料子,寻常官宦人家根本用不起。
曲怀夕神情柔软了些,最后挑了那套青绿薄纱长裙,裙摆处朵朵并蒂莲以金丝描绣。
“就这一身吧,瞧着清雅不落俗套。”
虽不知棠溪行舟用意,但他既肯全了自已脸面,自已也要识趣些才是。
曲怀夕微微抿唇,又问:“将军起了?”
李妈妈道:“起了,将军有早起练武的习惯,这会儿已收拾妥帖。”
“那……替我更衣吧,别叫将军等久了。”
待曲怀夕梳洗妥当,已是旭日初升,天边金光灿灿。
芍药扶着她出了房门,一眼便瞧见立在院中的棠溪行舟。
今日他换了身月白鎏金锦服,束着同色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清贵逼人。
下颌线条硬朗,勾勒出一张棱角锋锐的脸,又因平日里不常笑,眉眼少了柔和。
长身玉立,仿若雪山孤松,清冷卓绝。
他就站在那里,自成一片天地,叫人难以靠近。
若是不熟识的人瞧见,只当是位容貌出色的公子哥儿,哪会想到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小阎罗”。
曲怀夕恍了恍神,随即开口叫道:“将军,久等了。”
棠溪行舟抬眼,只见明媚日光中一袭青绿款款而来,腰肢细软,行走间如扶风弱柳。
眉如远黛勾勒,唇若朱丹,眼横秋水,好一张芙蓉面。
他心道,她就该这般明艳动人,带着勃勃生机。
而非形容枯槁,被圈禁在泥潭中耗尽期待和心力,直至枯萎……
一旁的元宝瞪大双眼,呢喃道:“我的个乖乖欸……也没说夫人是仙子呀……”
难怪将军忽然转了性,这是被迷花了眼啊!
曲怀夕走下台阶便停了脚步,她无法形容此时的棠溪行舟。
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此时多了些她不能理解的情绪。
似有小心翼翼的欣喜。
似有无法消解的哀戚。
似有千般万般的悔恨。
被这样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曲怀夕觉得肩上有千斤重担,沉甸甸,叫她无法再往前。
再一看,只觉得心上也变得沉甸甸,闷得她快要喘不上气。
自已和棠溪行舟过往并无交集,他是在透过自已看谁?
是云晚阿妹吗?
曲怀夕猜想到这一点,顿时又生出愧疚来,棠溪行舟对云晚如此深情,可惜阴差阳错。
李妈妈头一次见自家将军失态,赶紧开口:“将军,时候到了,该出发去曲府了。”
“走吧。”
棠溪行舟微一点头,再抬眼眸中神色尽散,只余冷淡。
出了府门,将军府的马车已候在此处,马车后还跟着数辆装载着置办的礼品。
曲怀夕忍住惊诧,轻声问身旁的李妈妈:“李妈妈,为何安排这么多马车?”
李妈妈笑了笑,神情间多有傲气。
“夫人,这都是将军吩咐备下的,虽说您是阴差阳错到了咱们将军府,但将军大度,在此事上绝不会抠搜计较的。”
“就您瞧见的这些,也就是九牛一毛罢了。”
曲怀夕有些不安:“倒也无需如此,一辆马车便够了。”
这排场,不知情的恐怕会以为是哪家勋贵人家。
李妈妈摇摇头,挺直腰杆道:“您现在是咱们将军府的夫人,代表的是将军的脸面,可不能马虎。”
曲怀夕没再开口,瞧了眼已走到马车旁的棠溪行舟,急行几步到马车跟前,稳稳当当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棠溪行舟堪堪伸出的手,又不着痕迹的落在了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