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夕所求无望,便懒得在此停留,起身向棠溪行舟告辞。
“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将军歇息了,我这便回松涛苑。”
棠溪行舟见她神色厌厌,颇有些灰心丧气,面上隐有懊悔,便不再与她兜弯子。
“出府时多带几个仆从,戴好幂篱别叫人认出来。”
曲怀夕身子一顿,杏眼圆溜溜盯着棠溪行舟,满是不可置信。
“将军......您这是同意了?”
棠溪行舟微微点头,有些不自在:“看在你亲手熬了鸡汤的份上。”
曲怀夕面上难掩喜色,乌若点漆的眸子里波光潋滟,转身行至棠溪行舟跟前屈膝行礼。
“怀夕多谢将军!将军心胸开阔远胜他人,怀夕何其有幸能遇见将军这般好的人!”
棠溪行舟伸手摸摸鼻头,哑声道:“好人?即便我刚虐杀一个人,也能被称作好人?”
曲怀夕僵住,棠溪行舟黑色皂靴边缘仍有星星点点暗红,早已淡去的血腥气似乎又在鼻尖萦绕。
自已刚从棠溪行舟这里得了便宜,万不能惹恼他,曲怀夕咬咬牙道:“将军杀他必是有该杀的理由。”
只是她这话说得实在是勉强,叫人连一分都信不得。
棠溪行舟低低笑起来,笑声震荡着胸腔,带着无限欢愉。
“难为你肯昧着良心为我开脱,再给你个方便吧。”
曲怀夕顾不得自已被拆穿,眼巴巴看着棠溪行舟,他能给自已的方便必是极为有用的,自已恐怕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
棠溪行舟止住笑意,慢条斯理道:“松涛苑有一处竹林,竹林后有一道暗门可直通中街。”
曲怀夕听棠溪行舟说完,先是一怔,随即是满脸喜悦。
即便棠溪行舟同意她出府去世安堂,可自已每每出府需得有恰当理由,也是件极为伤脑筋的事情。
就算有合适借口,可一个内宅女子终日往府外跑,早晚会传出流言蜚语来。
松涛苑有暗门,让青黛和紫芙守住房门,自已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府,免去一应麻烦!
棠溪行舟此举,何止是给个方便,就差没敞开府门任她出入了。
曲怀夕极度欣喜之后是满心的疑惑,棠溪行舟同意她出府去世安堂已是难得,为何还主动将暗门一事告知自已?
松涛苑是棠溪行舟的住所,留有暗门应当是以备不时之需,却如此轻易的告知自已,又是何意?
曲怀夕心下疑虑,忍不住开口:“将军肯给我行方便,怀夕感激不已,只是暗门一事,应是将军隐秘之事,为何会告诉我?”
“因为今晚的鸡汤味道不错。”
棠溪行舟望着曲怀夕,目光却又不自觉闪躲。
曲怀夕半晌无言,最后才无奈道:“将军何必作弄我?”
这理由过于拙劣,曲怀夕实在是做不到这般哄骗自已。
棠溪行舟见她清澈眼眸,眼底漾着冷光。
自已到底是急了些,竟忘了眼前人心思细腻透彻,哪能轻易被糊弄过去?
“罢了,也不瞒你,前些日子你与我说起祖母病情,言语中似有未尽之意。”
“明日我有空闲,你随我去替祖母仔细瞧瞧,如有不妥还需你费心医治。”
闻言曲怀夕长舒一口气。
她知这世间从无无缘无故的恶,也无无缘无故的好。
棠溪行舟若是说不出缘由,她这心里委实难安,只怕会有旁的企图 。
眼下看来,棠溪行舟应是忧心祖母病情,特意与她行了方便,好叫她用心替祖母诊治。
“将军放心,即便无今日之事,怀夕作为晚辈,也会对祖母尽心尽力。”
“嗯,如此便好,你回去吧。”
棠溪行舟微一点头,拿起书案上的信纸仔细看起来。
“是。”
曲怀夕转身便走,似是觉得自已走得太过急切,细声问道:“将军今夜不回松涛苑吗?”
若是回去,她便叫青黛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棠溪行舟拿着信纸的手一顿,斜斜睨着曲怀夕,满是戏谑。
“夫人想我回去?”
曲怀夕哪知道棠溪行舟想到别处去,霎时满面通红,结结巴巴道:“不想.....不、不是。”
浓密而长的睫毛止不住颤动,白皙的脖颈处都染上绯色。
“若是将军、将军要回,我、我好让青黛收拾床铺。”
甫一说完,便瞧见棠溪行舟晦暗不明的眸子,恨不得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已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棠溪行舟见曲怀夕低头缩着脖子,恨不得将地上看出个洞来,整个人羞愤欲死,不自觉眼尾高高扬起。
记忆中那个如冰雪剔透的小姑娘,面对他时总是少年老成模样,何曾有过这般窘迫羞涩神态。
喟叹一声,棠溪行舟软下心来。
“我还有些杂事未处理,今夜便不回了。”
“辛苦将军。”
曲怀夕如蒙大赦,匆匆丢下一句便掀开珠帘出了里间。
“夫人,您这是要走了?”刚清洗完地面的元宝拎着帕子站在门口。
曲怀夕点点头:“嗯,将军还有事需处理,我先回了。”
元宝朝里间偷偷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夫人您别听将军胡扯,这几日事情已处理差不多了,他哪里还有什么事!”
见曲怀夕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道:“夫人,您刚刚也瞧见了,这书房冷冷清清如何能安睡,将军几日未合眼,您就劝劝他跟你回松涛苑去吧!”
元宝不说还罢,一说便让曲怀夕想起自已方才的窘态,她连连摇头:“将军行事自有他的打算,哪是我能劝动的?”
说完也不待元宝说话,自个儿脚步匆忙离了书房。
眼见曲怀夕逃也似的走了,元宝纳闷不已。
“夫人这是怎么了?方才还专程给将军送汤来,怎么这会儿跟见了鬼似的?”
扭头瞥了眼里间,顿时满脸忧愁。
“将军是个闷葫芦,又是个冰块脸,半点儿不会讨夫人开心,可不要将夫人给吓跑了才好!”
“元宝,你嘀嘀咕咕瞎叨叨什么呢!”
张大大步跨进屋来,一巴掌拍在元宝脑袋上,手里拿着一封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