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进去吗?”青黛见曲怀夕吓得不轻,不由小声问道。
曲怀夕白着一张脸,抬眸看了一眼书房,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睁开眼。
“进。”
说完从青黛手中拿过食盒:“你们在外面等我。”
“夫人,您一个人进去?”青黛见了方才情形,不免担忧曲怀夕。
“无妨。”
曲怀夕硬声道,她并未招惹棠溪行舟,想来无事。
她提着食盒拾阶而上,抬脚跨进书房。
地上铺开大片血迹,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熏得她几欲呕吐。
棠溪行舟刚洗完手,正取过帕子擦拭手掌,冷不防瞧见曲怀夕俏生生立在门口,手上动作微顿。
“你……来了。”
曲怀夕忍着惧意微一点头,将手中食盒往前一递。
“将军整日忙碌,我特意熬了汤给您送过来。”
只是眼下这修罗场,实在不是用饭的好地方。
棠溪行舟也察觉出不妥,朝正趴在地上吭哧吭哧清理血迹的元宝道:“动作快些!”
元宝脸皱成苦瓜,刚才审那人时手起刀落半点儿不带停顿的,这会儿知道催他了。
他倒是想快,可这满地都是血污,哪是一下就能清理干净的?
不情愿归不情愿,元宝仍是手脚并用加快了清洗。
棠溪行舟上前接过食盒,带着曲怀夕往书房里侧走。
掀开竹帘,里面空空荡荡,摆设着一张黄花梨藤面榻,一张红木雕书案。
虽仍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却比外面好上许多。
棠溪行舟将食盒往书案上一搁,指了指软榻。
“外面的桌椅都脏了,你坐这吧。”
曲怀夕缓步走到榻前坐下,手边忽然触到冰凉之物,低头一看是个白瓷枕,想来棠溪行舟这几日都是歇在此处。
眼见棠溪行舟还站着,曲怀夕正要叫他坐下,环顾一周,却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曲怀夕不由站起身,往书案旁挪了挪脚。
“将军,还是您坐吧。”
棠溪行舟未动,一贯的冷脸。
“叫你坐你便坐,无需客套。”
自已坐着,棠溪行舟站着,曲怀夕觉得这情形实在是别扭,脑袋一昏开口道:“房中并无其他座椅,将军和我一道坐吧。”
说完才后知后觉不妥当,可棠溪行舟动作极快,半点没推脱,已大马金刀坐在她身侧。
曲怀夕悄悄往旁边挪了些距离,伸手拿过食盒打开,从里头拿出碗碟,连肉带汤盛了满满一碗递给棠溪行舟。
“这鸡汤我熬好便给您送过来,可惜到底耽搁了些时间,也不知味道还好不好……”
棠溪行舟接过汤碗,垂眸看进碗里。
琥珀色的鸡汤正冒着缕缕热气,漂浮在表面的红枣枸杞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他这几日忙着处理事情,一日三餐皆是随意对付,眼前这一碗色艳浓香的鸡汤勾得他胃口大开。
拿起汤匙尝了一口,唇齿生香,比寻常鸡汤更加鲜美。
曲怀夕瞧着棠溪行舟神色,又开口道:“我知道将军这几日没有歇息好,特意在汤里加了党参黄芪,滋补脾胃,养血生津。”
棠溪行舟握着碗的手鄹然收紧,胸口似有团火烧将起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灼得他心上隐隐发疼,灼得他眼眶酸涩不已。
他已许久没有过这般鲜活的感受,日复一日冷清枯燥的日子,像是终于染上色彩。
眼前的人总是这般温柔明丽,一次又一次给他带来新的希望。
曲怀夕久久未听见棠溪行舟声音,不由抬眼朝他看去。
她的目光撞进他幽暗深邃的眼眸中,心尖儿猛然一颤,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那双冰冷刺骨的眼中,是无边的孤寂荒凉,却又在那孤寂中生出隐秘的欢喜来。
棠溪行舟一双凤眼本就生得锋锐,此时眸色愈深,曲怀夕顿时便承受不住,扭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将军,鸡汤、鸡汤味道如何?”
“极好。”
棠溪行舟轻撇开眼,一勺一勺将碗里的汤喝得干干净净,连鸡肉也吃得干干净净。
曲怀夕眼神一寸寸亮起来,最后弯成两道月牙。
吃得一滴不剩,才对得起自已辛辛苦苦在东厨忙活半天。
棠溪行舟搁下碗筷,看见曲怀夕杏眼弯弯,不由得跟着翘起嘴角。
“说吧,找我是为了何事?”
自打成婚以来,曲怀夕对他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今日却主动找过来。
他虽自负,却不认为清冷自持的曲怀夕,会忽然对自已有了情意。
自是找他有事商讨。
曲怀夕睁圆了眼,她准备了一肚子铺垫说辞,没想到棠溪行舟却开门见山,不给她半点儿转圜余地。
旋即又释然一笑:“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将军。”
棠溪行舟并未答话,只是眉眼舒展看着她,是少有的柔和。
果然自已送鸡汤送对了。
曲怀夕微微抿唇,斟酌着开口:“将军,我在城东有一处铺子,是开的医馆。”
见棠溪行舟神色如常,又才继续道:“平日是我的小厮和丫鬟在打理,他俩看个头疼脑热还行,可到底只会些皮毛,我需得时常去瞧瞧。”
暂且不知道棠溪行舟作何想法,她话说的委婉。
棠溪行舟微一掀眼皮,嗓音清冽:“往日你身在曲府,行动自如,如今你是我夫人,行事需得三思。”
曲怀夕心下一沉,收敛着神色。
“将军说的极是,是我有欠考量,的确不该再随意行事。”
棠溪行舟轻抬剑眉,有些无奈道:“的确有欠考量,若是他人知晓,恐怕对你有诸多非议。”
“我明白,往后我不会再提及此事。”
曲怀夕呼吸清浅,鸦羽微微颤动,遮去眸中神色。
自已果然还是想的太过天真,即便棠溪行舟比寻常男子开阔,但也不会允许她作贱将军府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