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和紫芙端着盥洗用具进屋时，便瞧见曲怀夕正坐在床沿旁。
“夫人，您起了。”
曲怀夕揉揉发酸的眼眶，由着青黛二人替她洗漱装扮。
“今日要去拜见老夫人，妆容素净些。”
青黛应道：“奴婢明白。”
将曲怀夕满头墨发高高挽束成髻，只簪了一只白玉簪。
妆罢，李妈妈已候在门口。
见曲怀夕明净素颜，不似昨日的侬丽，不由得点点头。
是个知轻重的。
曲怀夕跟着李妈妈出了松涛苑， 行了约一刻钟眼前方出现一处僻静的院子。
院门处古木参天，绿荫掩映中有若有若无的檀香浮动，越往里走越浓郁。
许是少有人来此，守在门口的小丫鬟正打瞌睡，脑袋似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嘎”一声轻响。
院门从里被人拉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守门的小丫鬟被吓得一激灵，立时站直了身子。
“许、许妈妈。”
一个方脸妇人跨出门来，对着小丫鬟便是喝骂：“你个小蹄子！一大早在这打瞌睡！这个月的月钱还想不想要了！”
“那是许妈妈，老夫人院里除了夏鸢姑娘，便是她跟在老夫人身边最久。”
李妈妈低声向曲怀夕说起那方脸妇人。
曲怀夕停下脚步，朝李妈妈道：“李妈妈你和许妈妈熟识，先去传个话吧。”
“欸。”
李妈妈快步走到院门前，同许妈妈说了几句。
许妈妈站在院门口没动，只是遥遥朝曲怀夕这头看了一眼，神情冷淡。
“这仆妇好生没规矩，见夫人来了竟杵在门口动也不动！”
紫芙见许妈妈神色，顿时忍不住开口骂道。
曲怀夕抬手止住紫芙，面色平静。
“紫芙，且看看再说。”
只见李妈妈也朝曲怀夕这头看了两眼，又低眉垂眼对着许妈妈说什么。
许妈妈有些不耐烦，朝李妈妈挥挥手，竟自个儿转身进院子里去了，还顺带关上了院门。
留下守门的小丫鬟和曲怀夕几人面面相觑。
李妈妈觉得面上无光，在原处站了小会儿，才臊眉搭眼走回曲怀夕身旁。
“夫人，许妈妈说老夫人每日早起都要诵经，在此期间谁也不能打扰，让夫人您在外头再等等。”
青黛不解的问道：“为何让夫人在外边儿等？清早的风还带着凉气儿，若是夫人受寒了怎么办？”
紫芙狠狠点头：“是啊！要等也是进屋子等，哪有关在门外等的道理！”
曲怀夕弯了弯唇角，果然啊……
这世间哪有什么清净之地，有人的地方便会有纷争算计。
“等便等吧，是我没思虑周全，挑了这时候过来。”
“夫人！分明是您受了委屈！怎么还怪您自已呢！”
紫芙气道，自家小姐在府里可是老爷夫人宠着长大的，何时被人这般刁难过！
“依奴婢说，夫人先回松涛苑歇着，等老夫人诵完经再过来也不迟。”
话刚说完，曲怀夕抬手便在她脑门上敲一记爆栗子。
紫芙捂着疼得嗡嗡响的脑门，快要哭出来。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青黛瞪着紫芙，又好气又好笑：“活该你挨这一下，嘴上没个把门的，哪些话说得说不得心里没个数！”
说完朝李妈妈那看了一眼。
曲怀夕看着自已两个贴身丫鬟，不由得叹气。
青黛稳重，心思缜密，倒无需她担心太多。
偏偏紫芙这丫头，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的。
明明跟青黛一般大，偏生心眼儿少一半，犯傻的时候直来直去，半点儿不知道藏着掖着。
如今不是在曲府，时间久了，只怕她会惹出祸事来，自已可得看紧些。
想到此处，曲怀夕耐心给紫芙解释道：“紫芙，我是晚辈，特地来拜见祖母，只有我等祖母，哪有叫祖母等我的道理？”
“祖母让我在外头等，哪怕是日晒雨淋，我也该在外头耐心等着，无非是多耗些时间罢了。”
“若是对长辈这点耐性都没有，如何称得上孝顺呢？”
曲怀夕这话说得响亮，既说给紫芙听，也说给院子里的人听。
旁的不敢说，耐心她有的是。
医书多是晦涩难懂的，她平日里一看便是整日。
这个过程枯燥乏味，除去坚韧的心智，最不能缺的便是耐心。
曲怀夕一番话总算让紫芙明白过来，捂着脑门不住点头，不敢再随意开口。
李妈妈眼中精光闪烁，她知道老夫人有早起诵经的习惯，但这会儿应该结束了。
分明是刻意在给新夫人立规矩呢！
没想到新夫人看着是个柔和温婉的，却并非蠢笨无知之人，脑子灵光得很。
李妈妈满脸堆笑朝曲怀夕道：“夫人知书达理又孝顺，老夫人定会喜爱得紧，待老夫人诵完经，就会着人来请夫人了！”
曲怀夕柔和一笑，并未答话，安心立在原处等着。
晨光微明，朝霞弥漫，浸染了半边天空，金乌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曲怀夕俏生生站着，腰身板直，没有丝毫颓靡。
“嘎”地一声响，院门再次被打开，出来的仍是许妈妈。
这次她的态度和方才截然相反，满脸笑容朝曲怀夕迎上来，躬身行礼。
“奴婢见过夫人！”
曲怀夕朝许妈妈虚扶一把：“许妈妈客气。”
许妈妈起身又道：“哎哟！叫夫人久等了，老太太这会儿诵完经，立刻便让奴婢来请夫人进去！”
说完在前头领路，带着曲怀夕等人进了院子。
院内假山流水，花团锦簇，却是一派生机盎然景象。
细瞧之下，潺潺流水清澈见底，锦绣花团下一根杂草也无，显然是有人每日精心打理。
穿过此处，便到了老夫人居住的屋子。
房门半开，看不清里头光景，只有厚重的檀香扑面而来，叫人生出肃穆之感。
许妈妈上前通禀：“老太太，夫人来了。”
屋内隔了许久才传出一道苍老暗哑的声音。
“让她进来吧，旁的人都留在外边儿。”
李妈妈这才转身行至曲怀夕跟前：“夫人，老太太请您进去。”
说完侧身将李妈妈三人挡在身后。
“夫人……”青黛和紫芙俱是一脸担忧。
曲怀夕朝两人安心一笑，莲步轻移，跨进了那道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