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夕少有的冷着脸：“这下晓得急了？”
宁寻自知理亏，却拉不下脸面，梗着脖子道：“我、我方才以为他是装的，谁知道他是真的出了毛病！”
曲怀夕仔细端详着老伯脸色，见他面色渐渐有了缓和，青白中透出些许血色来。
心下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向宁寻解释。
“老伯本就有心痛症，加之常年劳作并未用心医治，心痛症比寻常严重。”
“你闹市纵马险些伤了他性命，极度惊吓之下病症急发，稍有差池便会丢了性命！”
曲怀夕每说一句，宁寻脸色就白一分，他虽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却并非草菅人命的狠毒之辈。
“那你赶紧治啊！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啊！”
“依我看，这姑娘怕不是将人给治死了吧！”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便似火苗点燃枯草，让安静许久的人群再度热闹起来。
“都说了是个花架子，哪有什么真本事！真以为谁都能做大夫！”
“要我说女子就该安心居于内院，在外头抛头露面算什么！平白害了人性命！”
“赶紧去报官吧！别让她跑了！”
棠溪行舟看向曲怀夕，即便知道她不是莽撞之人，但此时心里也有些没底。
曲常卿是太医院院使，曲怀夕身为他女儿会些皮毛药理理所应当，可在这治病救人的事儿上，恐怕相差甚远。
若是没能救回这老头儿，只怕还要惹一身官司。
棠溪行舟眉心微动，若真到那步……
眼神一转，便将视线落在旁边的宁寻身上，鼎鼎大名的安国公府小公子。
安国公妻妾成群，却子嗣不丰，唯有两女一子。
何况这小公子是老来得子，更是当眼珠子捧着。
今日之事本就因宁寻而起，若这老头儿不能活，让宁寻背下罪名也不是难事。
安国公府有权有势，一条人命而已，保下宁寻只需动动手指。
祸水东引，无伤大雅。
“嗯……”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原本双目紧闭的老伯苏醒过来，终于有了几分活人气息。
“嘿！醒了！他醒了！”
宁寻一眼瞧见，顿时嚷叫起来，将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刚刚还嚷着要报官抓曲怀夕的人立刻闭上了嘴，皆是大睁着眼，看看曲怀夕，又看看卖菜老伯。
“她、她真把人给治好了？”
“你不是废话，人都醒过来了！”
“咱们洛京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女大夫？没听说过啊！”
曲怀夕收了银针，将老伯扶着坐起来。
“老伯，可缓过来了？”
卖菜老伯仍是虚弱不堪，想要开口却实在没有力气，只是无力的点了点头。
棠溪行舟绷直的唇线不自觉弯了弯，自已果真是多虑了。
反手将剑插进宁寻的剑鞘中，好整以暇看着曲怀夕的一举一动。
“小姐小姐，药来了！”
紫芙捧着热腾腾的药碗一路小跑到跟前。
曲怀夕接过药碗，由紫芙帮着一道给老伯喂了药。
老伯喝了药精神气儿恢复不少，颤颤悠悠站起身，朝曲怀夕道谢。
“姑娘，今日谢谢您了，不然我这条不值钱的命就丢这儿了。”
曲怀夕摆摆手，笑得温和：“老伯，举手之劳而已，您无需放在心上。”
老伯局促不安的搓搓手，从衣兜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曲怀夕。
“姑娘，今日买菜的人少，我就卖了这点儿，也不知够不够付您的诊金？”
曲怀夕看着老人手中铜板，铜板下，是一双黝黑布满厚茧的手。
“老伯，足够了。”
说完从老伯手中接过铜板，递给青黛装进了荷包里。
宁寻没想到曲怀夕真收了那几个铜板，顿时跳脚道：“喂！曲大小姐！这是老人家卖菜挣的辛苦钱！你也好意思收？”
曲怀夕蹲下身捡着宁寻刚刚扔下的碎银子，看也未看宁寻。
“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这钱如何收不得？”
宁寻语塞，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只得一脸不服气的瞪着曲怀夕。
曲怀夕将碎银子尽数捡起，塞到老伯手里。
“老伯，这是那位公子赔您的，您快收好。”
老伯面露惊慌，连连摆手，又将银子退还给曲怀夕。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我现在没事了，这银子收不得！”
说完便开始收拾自已的菜篮子，可惜刚才围观的百姓太多，早已将剩下的青菜踩得稀烂，显然已经卖不出去。
宁寻莫名心头发虚，伸手拦住老伯：“老人家，这菜坏成这样没人买的，你就别收拾了。”
老伯呵呵一笑：“不卖的，这菜不卖了，我拿回家还能吃两顿。”
宁寻手僵在半空，看着老人半晌无语。
老伯收拾好菜篮子，又重新挑在肩头，朝曲怀夕点点头：“姑娘，谢谢您了，我就先回家去了。”
曲怀夕拦在老人前头，将手中银子再度递给他：“老伯，银子您收下吧，他险些害了您，赔您这些银钱本就是应该的。”
“再说心痛症需常年服药，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有了这些银子您也宽裕些。”
“这……”老伯面露为难，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棠溪行舟侧头看了一眼呆站着的宁寻。
宁寻被他凉悠悠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三两步跨到卖菜老伯跟前。
“老伯，今日之事皆因我起，您要是不收下银子，我这心中委实难安。”
见老伯仍犹豫不定，他索性耍起无赖。
“您若不收，那今个儿就别回家了。”
老伯看着眼前的宁寻，见他气质不凡，知是哪户高门里的公子哥儿，自已惹不起，诚惶诚恐地接过曲怀夕手中的碎银子。
“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
宁寻这才往旁边一站，昂着头摆了摆手。
曲怀夕抿唇笑起来，又转头朝老伯道：“老伯，您且去药铺抓药，需枳实四两、厚朴三两、薤白一斤……以水五升煮取二升，分再服。”
老伯连连点头：“欸欸！老头子我记下了。”
曲怀夕这才放心让他离去。
眼见着老伯往城西走，宁寻猛然喊道：“老人家！药铺在城东啊！您走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