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
曲怀夕心神震荡,所以方才她和虞白说的话,都尽数被棠溪行舟听去!
目光在虞白和棠溪行舟之间游离,曲怀夕只觉得此情此景满目荒唐。
剪不断,理还乱。
一颗心被撕扯成两半,一半怕棠溪行舟动怒,一半怕虞白失了颜面。
最后,硬着头皮对棠溪行舟道:“行舟,世子的话您别往心里去,许是他午时饮了酒,说些胡话。”
话音刚落,便听见棠溪行舟干净利落吐出一个字:“好。”
没有丝毫犹疑。
曲怀夕张了张嘴,将余下的话咽回腹中,她以为要费不少口舌才能说清 ,谁知这般轻易。
棠溪行舟这个人,实在是叫人琢磨不清。
“宣威将军,墙角偷听未免有失风度吧?”
虞白一脸肃然,再无平日里的温和。
短短片刻,他已无先前的狼狈,除去微红的眼眶外,仍是那个风姿过人的静远侯世子。
棠溪行舟哂然一笑,眉宇间是昂扬锐气:“何来偷听一说?”
“我与世子夫人来得光明正大,并未躲躲藏藏,只是世子心绪不宁看不见罢了。”
虞白听闻此话,微微侧头看向曲云晚,眼底冷意森森。
曲云晚慌忙开口:“是、是将军要来寻阿姊,碰巧走到此处。”
“哦?是碰巧,还是有心?”
虞白语气不善,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站在小亭中居高临下看着棠溪行舟。
棠溪行舟淡淡一瞥,带出些许不屑。
这养在锦绣堆里长大的贵公子,即便是在威吓人的时候,也是软绵绵的。
“自是有心,我有心来寻我夫人,世子觉得有何不妥?”
乖戾又嚣张。
“你!”虞白被这话一噎,顿时俊脸涨红。
曲怀夕见二人剑拔弩张,深知若真闹起来,只怕谁的脸上都不光彩。
努力忽视棠溪行舟那一句“寻我夫人”,当即便朝前走了几步,恰好隔断棠溪行舟和虞白的视线。
“行舟,咱们该回将军府了,走吧。”
棠溪行舟又是利落的一声:“好。”
曲怀夕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棠溪行舟,与刚刚判若两人,乖顺得像世安堂里的福旺。
今日怎会如此好说话?
她没心去细想,早些脱离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上策,当即便跟着棠溪行舟离开。
眼见二人一道离去,虞白气红了眼,狠狠将手中折扇掷地。
曲云晚看了一眼芍药和阿卢:“你们先下去吧。”
待四下已空无一人,曲云晚才拾级而上进了小亭,弯腰捡起虞白的折扇,细心擦去沾染的尘土。
“虞白哥哥,你何必生这么大气呢?”
说着将手中折扇递到虞白面前。
“啪”的一声,虞白将折扇打落在地,强忍着怒意问道:“是不是你带棠溪行舟来的?”
曲云晚收回手,垂在身侧渐渐握紧成拳,面上却带着柔和笑意。
“他要寻阿姊,又不熟悉府中布局,我好歹也是曲家的人,总不能不管不问。”
“只是未曾想会在此处碰见阿姊和你,早知你们在此处,我无论如何也要拦着他的。”
“说来也怪我多管闲事,若非我带着他瞎转,也不会转到此处打搅你和阿姊。”
虞白没再开口,只是直勾勾盯着曲云晚,盯得曲云晚脸上的笑快要僵住。
“虞白哥哥,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看你到底有多少心思。”
虞白走近曲云晚,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曲云晚有些慌乱的脸。
“虞白哥哥,你、你难道不相信云晚吗?”
“我这些年倾慕你,事事讨好你都来不及,断不会做出让你生气的事!”
虞白闻言一笑,一把捏住曲云晚下巴,将人拉到离自已不过寸许。
“云晚,以后叫我虞白或是世子就好,虞白哥哥不是你叫的。”
除了那个人,谁叫都似东施效颦。
曲云晚面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眼中闪过一缕恨意。
“为何我叫不得!我也是自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为何只有阿姊叫得!”
虞白手上力道逐渐加大,捏得曲云晚生疼。
“因为她是曲怀夕,而你不是。”
曲云晚疼的眼中含泪,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
虞白贴近她耳旁,低声细语:“曲云晚,你年轻貌美合我心意,如今既已是世子夫人,该有的尊荣我一样不少。”
“但你别去动不该有的心思,尤其是对你阿姊,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一把推开曲云晚,取出丝帕仔细擦净手,丢下曲云晚出了小亭。
曲云晚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刚刚被虞白捏住的地方已变得青紫,她却似感觉不到疼。
“明明我们也是从小便相识的,为何你眼中却只看得见阿姊!”
曲云晚第一次见虞白,是在阿姊的生辰宴上。
侯府夫人雍容华贵,刚进曲府便吸引了众人眼光,只有她躲在母亲身后一眼看见了侯夫人牵着的虞白。
小小少年郎锦衣玉带,容光朗润,举手投足间端方俊逸。
邻舍员外郎家的公子与他一般大,可那小子生得滚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似水桶。
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阿姊带着虞白来找她,告诉她这是虞白哥哥,是静远侯府世子,往后虞白哥哥会护着她们。
虞白朝她温和的笑,这一笑便叫她入了心。
她学着阿姊想和虞白亲近,虞白的视线却总是追随着阿姊,丝毫看不见她。
即便她主动找虞白说话,送他点心,虞白也总是对她冷冷淡淡。
后来长了年岁,她便学着聪明了些。
整日与阿姊待在一处,阿姊喜欢的她便喜欢,阿姊讨厌的她便讨厌,两人好的如同一人。
虞白每次来府里,阿姊便带着她一道去见他,他们说话她渐渐也能插上几句。
终于,虞白偶尔也会看向她,在她说出新鲜看法时,也会赞许她。
她心中欢喜万分,总想着虞白会发现她的好,会待她不一样。
直到阿姊和虞白定下婚事,让她这些年的暗藏心事都成了笑话……
连娘都说她在痴心妄想,以她的身份如何能高攀上侯府世子!
曲云晚捂着心口,似是仍能体会到当时的痛楚,良久后,却咯咯咯笑起来。
“虞白,终究还是我曲云晚做了你的世子夫人,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