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曲云晚心绪平复，守在外头的芍药才轻手轻脚走过来。
“二小姐，咱们回吧。”
曲云晚猛的扭头看向芍药，厉声道：“还叫什么二小姐！如今我是世子夫人！”
芍药见她面目狰狞，顿时便跪倒在地，给了自已一耳光。
“是奴婢嘴笨！竟忘了改口！您就是世子夫人！”
曲云晚这才缓和了神色，朝芍药招招手。
“起来吧，你可记住了，往后莫要再叫错，再有下次别怪我不轻饶。”
芍药连连点头“：是，奴婢记下了。”说完才起身上前扶着曲云晚往外走。
“阿姊她们都走了？”曲云晚问道。
“回夫人，刚走。”
芍药的知趣，让曲云晚心情好了不少，又问道：“芍药，你觉得宣威将军如何？”
芍药不知道曲云晚问这话是何用意，小心翼翼答道：“奴婢觉得宣威将军比起世子差得远，家世、相貌、品行都差着呢。”
她还没蠢到实话实说，方才世子被宣威将军气势上压得死死的，高低立现。
曲云晚无声冷笑：“若说家世，宣威将军的确是比不上世子，可相貌和品行，谁比谁差还不一定。”
她生得貌美，见过太多无耻下流之徒，即便是风光霁月的虞白，不也是看上她这一副好皮囊吗？
可棠溪行舟不是，他看她，与看一棵草一棵树无甚区别。
乍一听曲云晚这话，芍药骇得面无人色：“夫、夫人，此话说不得的，若叫旁人听去您该如何！”
曲云晚不以为意：“自个儿家中说说罢了，现下想来，若是嫁了那宣威将军，我也是不亏的。”
话里竟有些遗憾，肯用军功求娶自已，必然是对自已有情意的。
可令曲云晚疑惑的是，她在棠溪行舟眼中未查探到一丝一缕，莫非是棠溪行舟心思深藏不露于外？
“可、可夫人您一直想要嫁的都是世子，如今达成所愿，为何说这话？”
芍药想不明白，她在曲云晚身边伺候快三年，这三年二小姐对虞世子的情意她都看在眼里。
本以为二小姐一片痴心落空，谁知竟阴差阳错顺了意。
多年心愿终成真当是天大的喜事啊！
曲云晚知道芍药所想，冷笑都浸着苦涩，刚刚虞白的那番话如在耳侧。
“罢了，你不明白的。”
芍药的确不明白，二小姐嫁入侯府可谓是麻雀变凤凰，这等好命谁人不羡慕？
不过她不敢再随意开口，老老实实扶着曲云晚。
……
马蹄声哒哒，一下一下敲击在曲怀夕心上。
对面的棠溪行舟稳稳当当坐着，仍是冷着脸，曲怀夕却莫名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
许是察觉到曲怀夕的目光，棠溪行舟开口了。
“听李妈妈说，她们为难你了。”
棠溪行舟虽未指名道姓，但曲怀夕知道他说的是自家那些亲戚连襟。
“也算不得为难，我借将军府的名头显摆了一番，她们怕是气得不轻，倒是让将军看笑话了。”
曲怀夕到底是娇宠着长大的，此时想来心中仍是畅快，不由得弯起唇角，眸子也带上了笑。
不经意瞧见棠溪行舟眼中滑过一丝戏谑，心下一凛。
“还请将军莫要怪罪，是我图一时之快，叫人把将军府看轻了去。”
除去棠溪行舟恶名在外，整个宣威将军府都行事低调，以至于洛京的人常常忘了还有个将军府。
自已今日为讨一口气，在人前刻意显摆，人言可畏，可别给将军府招惹个肆意铺张的名声。
棠溪行舟眼中戏谑已不在，又成了刚冽模样，他浅浅扫过曲怀夕。
分明是七窍玲珑心，偏生这心思没用在该用的地方，才会落得那般凄惨境地。
罢了，至少她肯花心思应对自已。
“你是将军府夫人，她们为难你自该驳回去，你的颜面便是将军府的颜面。”
轻飘飘几句话，说得曲怀夕屏住了呼吸，棠溪行舟好似又不太高兴。
将军府的颜面？
是在敲打她要记住自已身份，暗指她今日私下见虞白么？
“将军，我去见世子并无其他心思，毕竟往后是一家人，将此事说开便放下了。”
曲怀夕丝毫没有遮掩，哪怕对面坐着的是她名义上……也是实际上的夫君。
可这夫君若是换了其他人，她似乎又不能这般坦荡。
好奇怪的感觉，饶是曲怀夕聪慧，一时也不明白自已为何如此。
放下？
棠溪行舟目光凝在曲怀夕脸上，除去微微蹙着的眉，沁出薄汗的挺翘鼻尖，是再平静不过的神色。
“嗯，我知道了。”
冷冽的嗓音带着两分愉悦。
曲怀夕忽地有些恼恨自已的细腻心思，棠溪行舟这起起伏伏的情绪，比这五月的天还多变。
这样反复的将军，怎能是常胜将军？
思及此，曲怀夕又想起另一事。
棠溪行舟今日是和云晚一道来的小亭，她瞧见云晚面上含羞，莫不是棠溪行舟说了什么孟浪之语？
如今云晚是世子夫人，棠溪行舟可别坏了她名声……
“闪开！都给我闪开！”
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子声，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曲怀夕将要出口的话语。
曲怀夕撩起车帘一角，便看见一匹白色骏马在街道上疾驰，马背上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公子，腰间佩剑，一身利落的暗红色骑装。
却是个她熟识的人。
马蹄过处尘土飞扬，街上行人纷纷避让，车夫将马车赶至一侧，等着那人先过。
曲怀夕刚要放下车帘，却瞧见街道中央有一道佝偻身影。
是一位卖菜的老伯。
行人避让推挤，将他的菜篮子掀翻，这会儿他正弓着腰拣地上散落的蔬菜，尚未顾及到即将冲到眼前的烈马。
曲怀夕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矜持，朝那老伯喊道：“老伯！快躲开！”
那老伯听见曲怀夕的喊声，仓皇间抬头，看见的是近在咫尺的铁蹄。
他被吓得不轻，竟站在原处挪不动脚。
眼见马蹄就要落下，惨剧即将发生。
“吁……”
马背上的男子一声低喝，手中缰绳用力往回一扯，生生将马拉回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