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节课很快结束了,明明是他的课,陈最觉得何栩听得比他还认真。
没一会儿人就陆陆续续走光了,偌大的教室只剩他们两人。
何栩站起来:“走吧,回去宿舍。”
陈最沉默了一下:“何栩,我……”
何栩盯着他脖子上的红痕,突然握住他的手臂:“先回去再说。”
可是,门口的司机还在等着。
陈最犹豫一下,就被何栩拉走了。
轿车已经停在教学楼不远处,陈最叹气,指着另一条小路:“我们走这条吧。”
陈最离开教学楼后不久,崔助理抬手看了眼腕表,拨通了电话。
两人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在校园内散步。
他们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陈最得知蚊子最近因为逃课太多,几门课程大概是要过不了,搞不好要留级。
“跟学弟学妹一起上课?”陈最光想想就燥得慌。
“我看他还挺乐观的”何栩道:“还说下次不逃课了。”
“那就好。”
何栩看他一眼:“改请代课。”
“……”
周博文家里开厂子,家里有位严厉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没条件读书,没办法,只好将希望自家的独子身上,他从小看周博文紧,直逼着他读书,多少补习费砸下去,才跟陈最他们考上一个学校。
陈最笑了一下:“总会毕业的,就算毕不了业还可以回去继承自家的厂子嘛。”
怎么走路子都比他好,他真的很羡慕周博文。
两人到宿舍,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空荡荡的,周博文还没回来。
陈最瞄了一眼自已的书架,发现上面的书空了,这么明显,即使崔助理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何栩不在,过后肯定也发觉什么。
他好像到了不得不解释的地步:“何栩。”
陈最坐在自已的位置,轻声叫他。
“嗯。”
何栩扭头。
“我……我这段时间可能要搬出去住了。”
屋内一片沉默。
陈最不敢回头看何栩现在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何栩才道:“多久?”
“搬出去多久。”
这个问题陈最也回答不上来,搬出去多久不是他说的算。
何栩又问:“是他吗?那个姓江的。”
陈最消失的那几天他就隐隐有预感,电话打不通,怎么也联系不上,没过多久,医院里突然来了位专业的护工,说是要要来照顾婷婷的,何栩去查了欠款,发现账户里面多了一笔天文数字。
好不容易联系上人,结果没讲几句话对面就突然挂掉,而陈最从来没有挂过他的电话。
又过了几天,宿舍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彬彬有礼的要来帮陈最收拾东西,何栩拦住了他。
陌生人看着他,礼貌回答,说是陈最住在他们那,让他过来的收拾一下,再拦着他不好交差。
何栩只能放行。
这时候他再想骗自已都难了,那个金融系的学长,听说很有钱,每次见到他,那人的目光都黏在陈最身上,对他却带着隐隐敌意。
他明白那目光意味着什么。
陈最一僵,虽然早有预感何栩多少知道点,但是真正说问出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他沉默太久了,久到何栩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交汇,陈最在他的目光下,难堪转头:“何栩,你……别问了。”
给他留点体面。
何栩眼底染上自嘲:“我明白了。”
陈最见他那语气冷漠,心脏一抽一抽:“何栩……”
何栩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我们不能再想想其他办法吗?”
那他这么多天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他在陈最那边又算得了什么!
陈最张张嘴:“对不起。”
“对不起?”何栩胸口上下起伏:“你不用说这些,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已,如果婷婷醒来知道自已的哥哥为了……”
何栩说到一半见陈最的脸白得吓人,他闭上了嘴。
“抱歉。”何栩烦躁地抓了两下自已的头,懊恼自已说话太快,谁也不想遇到这种事,这时候陈最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陈最很少见他那么失态,何栩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何栩忽然抓住陈最的胳膊,他用的力道太重,手指骨压在他的肉里,陈最有些疼:“你现在去跟他说,不要他的钱,我们再想想办法,对,我可以再去看看其他公益项目。”
陈最摇摇头,公益项目能遇上一次已是幸运,他扯下何栩的手:“来不及了。”
何栩哑然,他感觉自已好像要失去陈最了,更准确一点,他也从来没有拥有过他。
他忽然抱住陈最:“别走,好吗。”
声线带着哀求,陈最一颤,看不得何栩那么卑微。
陈最久久都没有回话,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待了好久。
到最后陈最也始终没有抬手抱住他:“何栩,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这些天真的很谢谢你的帮助。”
如果没有何栩,他能不能熬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何栩红着眼,半天才出声:“一定要这样吗?”
陈最哽咽,说不出话来。
何栩动动嘴唇,还想开口,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宿舍的大门被用力地踹开。
陈最惊恐地回头。
便见到江律风站在一片阴影里,脸上阴沉,目光透着寒意盯着他们。
破烂不堪的木板,被风一吹,咿呀咿呀响。
他视线先是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转了一圈,冷笑道:“是你自已过来,还是我去抓你?”
陈最骇然,双手微微颤抖,竟然被吓到做不出反应,江律风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何栩握住他颤抖的手,动作带着安抚,他看向江律风:“他不跟你走。”
江律风目光移到他身上,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屋内还有另一人。
他没理何栩,大步走过来,扯着陈最的手臂:“跟我走!”
下意识反应骗不了人,陈最像被针扎到般,立马想甩开江律风的手。
但江律风力道太大,手像铐镣一样牢牢旱住,这个动作不仅没有甩开江律风还惹怒了他。
他用了更大的力气江陈最拽过来。
何栩怕陈最受伤,只好松了手。
江律师将陈最拉到身后便恐吓道:“等下再和你算账!”
接着他盯着何栩,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你也配。”
“我只警告一次,离陈最远点。”
何栩也生气了,语气不好:“陈最跟谁玩是他的自由。”
江律风冷笑:“他都自愿卖给我,你说自由?可不可笑。”
陈最唰地一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江律风就这样将他费尽心思盖上的遮羞布彻底撕烂,明明白白地摆在何栩面前。
“不信你自已问问他。”
何栩久久没有回话,陈最嘴唇轻颤,不敢回头看他表情。
“走吧,江律风我们走吧。”陈最闭闭眼睛,哀求道。
他实在没有办法在这里再待下去了,不敢想在多待一会,江律风又会说出多么难听的话。
陈最摇摇欲坠,江律风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最终,他扯着已经麻木的陈最往外走,临走前他对何栩留下一句话:“如果你不想他的日子过得更难过一点,你就尽管再接近他。”
重新回归静谧的宿舍里,何栩站在原地,拳头握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