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在魏宇韬的书房。
魏淑丹正和兄长说着变成白猫之后发生的事情。
言及李兰钧,她自觉省去一些赘述,主要讲了李兰钧的身份和救治白猫的经过。
当想到离开前夕发生的不愉之事,她垂眼摩挲着自已的手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话直说。”魏宇韬看出妹妹心神不宁,但她不开口,他也猜不出来。
“哥哥。”魏淑丹回神,看着自家兄长,蹙眉道,“石斛这味药材……很名贵吗?”
“其价不低于人参,也算珍贵。”魏宇韬直视妹妹的眼睛,目光带着问询,“怎么了?你需要这药?”
“是。”魏淑丹点点头。
既然这药珍贵,那凭她一已之力怕也难以找到。
说起来,当日若非委屈上头了,她也不至于这么莽撞地上山找药。
想到这,她觉着这事也瞒不过,索性直说了:“在那位大夫家暂住时,不小心毁坏了一些石斛,我看约有二两。”
“此事还需哥哥帮我寻找药材,待足了二两,我派人还回去,就以他救了我珍爱的白猫为由,想来并不逾钜。”
二两?
魏宇韬看她不自觉地剥着手上老茧,没有立即应下来。
他清楚妹妹还隐藏了些事没说,但谁又没有心事呢?
“也好。”他一思索,也同意了这说法,“只是这药由我来送。你虽为将军,但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送赔礼之事,还是谨慎些,免得落人口实。”
“好,都听哥哥的。”
“还有。”魏宇韬指了指她的荷包,“购置药材的钱,就从你的俸银里出,你心里留些预备。”
“这是自然。”魏淑丹颔首。
两兄妹正说着话,近卫进来通报。
“将军。”石歧在屏风处行礼,“人带来了,现下就在外等着。”
闻言,魏淑丹起身:“那哥哥先忙,我去看看父亲。”
说完,她行了一礼,后正要离开。
“稍等。”魏宇韬开口留她,“先别躲懒,跟我一起审了人再说。”
接着,他向石歧示意,让他把人押进来。
魏淑丹沉默,僵立在原地。
她知道哥哥今日会亲自审问沈季,若沈季真是无辜,这便是他最后能为自已申辩的机会。
可她心里清楚,沈季并不无辜,仅秘药一事,他就脱不了干系。
“哥哥。”她张了张口,可叫了兄长之后,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前你化身为猫一事,他知不知道?”魏宇韬将妹妹的犹豫看在眼里,提醒道,“若他知道,我不会再留着他。”
魏淑丹摇摇头:“他不知道。这些日子只有梅姝认出我来了。”
听到这话,魏宇韬一怔,面上出现一抹惭愧和心疼:“那好,你先过来坐。”
“哥哥。”魏淑丹依言到桌案左侧坐下,“不要伤怀,变猫一事,世所罕闻,现在能回来坐在这与哥哥闲话往事,已是幸运。”
魏宇韬垂目笑开,理了理她的发梢,打趣道:“经此一遭,你倒是长大不少。”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噗通”一声,沈季被带到书案前跪下。
魏淑丹见状,避开沈季看见她时惊讶的目光,回头示意兄长,不发一言。
魏宇韬会意,拍拍妹妹的头,随即看向桌前的人。
“说说看,这些日子你做了什么事?”
沈季见魏淑丹不理他,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来,面上闪过一阵迷茫。
说什么?他应该说些什么?
连日被关在昏暗的地牢里,他的思绪已经一片混乱。
那方寸之室,让他总是梦见年幼时发生的事,那个逼仄的小屋,漠然的注视,数不尽的拳脚和带着馊味的菜。
魏宇韬见人不说话,看了旁边的石歧一眼。
石歧领命出去,很快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块打湿的汗巾,递给沈季。
沈季怔愣间没有接手。
石歧见状,抬头看了魏宇韬一眼,见他面色没什么变化,就蹲下身,给沈季擦了脸,然后退开。
沈季被汗巾上的冰凉一激,神志有了几分清明。
“将军。”
他闭了闭眼,尽力稳定心神,哑声说道:“我实在不知,将军要我说什么?”
魏宇韬平静地问道:“魏帅刚中毒时,你在后城门与人见面,谈了什么?”
“哪个人?”沈季低头,还是一如以往的平和,“那日奉将军令,我等去后城门设点搜查出入历城的大型车架,以防刺客混迹其中。见的人实在是多了。”
魏宇韬:“不必讲这些,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沈季伏下身子,嘶哑的声音闷闷地从地面上传来,“不知将军想要我说什么?”
“你躲在废弃车驾后面,与一中年士卒密谈许久,谈了什么?”魏淑丹一旁冷冷地开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失望,“当日百姓虽不多,可要查问,还是问得了的。”
闻言,沈季的身子一颤,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城门封禁多日,百姓早有怨言,诬陷我等将士也是有可能的。他们的话未必可信,小将军不要被骗了。”
“你倒是撇得干净。”魏淑丹摇头嗤笑。
“面馆的掌柜已经招了。”魏宇韬开口,“与你密谋的人,刘三才,也说了些你的事。”
说着,他看了眼面前跪伏在地的人,沉声开口:“你不必急着撇干系,想清楚了再开口,谦公子。”
听到这个称呼,沈季诧异地抬头,忽然与前方探究的双目对视,心下大震。
他知道什么?刘三才那该死的东西说了什么?
桌案左侧,魏淑丹也看向自家兄长,目带惊讶。
谦公子?
是了,当日在城墙下,那中年男人就是这么称呼沈季的,难道那家伙真的招供了?
她回头见到沈季惊诧的神色,倒有了些安慰。
如此一来,在审问沈季一事上,他们就更加主动了。
一时间,书房里寂静无声,连根针掉落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