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中,一切寂静无声,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已留存在这无尽的虚空之中。
“砰!”
忽然,一个重物落地的声响,在魏淑丹耳边炸开。不亚于初夏第一场惊雷的声音,将人的神魂震荡一清。
“呀!快来看!”一个年轻女子惊呼了一声,“这猫是醒了吗?”
紧接着有几个稍显慌乱的脚步声先后响起,带起了阵阵微风。
突然,有束光兀自闯进魏淑丹的眼里。
只见好几个黄的、绿的光晕在她眼前跳动,却又在下一刻,伴随着一句急切的警告而倏然消失。
“醒就醒了,有何奇怪?仔细着你们的手脚,别弄伤了它!”
“这有什么的,就看看而已……”
在一片嘈杂的声响中,魏淑丹的神志渐渐有些清明。
她在哪?
魏淑丹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已身处何方。
她不是刚找回……什么?
可下一刻,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她的意识很快又陷入另一片黑暗之中。
再一次醒来,魏淑丹感到鼻尖传来了一下一下的瘙痒,仿佛还是幼年时,哥哥拿狗尾巴草在她鼻尖逗弄的感觉。
“啊嚏……”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在魏淑丹听来却无比熟悉。
她奋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是一片青绿色的野草,身下则是滑腻的烂泥。
她怎么会在这?
这又是哪里?
魏淑丹脑子里霎时出现很多疑问,可对这片地方又有种莫名的熟悉。
“嗯?”
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惊讶出声,清越好听的声音却掩盖不了其主人的淡漠。
“什么东西?”
强烈的熟悉感猛地冲撞着魏淑丹的脑子,她不由自主地回头,向这人问了一句:什么?
“喵?”
可从嘴里吐出一声猫叫声后,她愣在当场,记忆如同江河洪流一般奔涌而下,径直冲刷着她的感知。
原来,她变成猫了。
是了,在主城墙遇刺后,她就变成猫了。
这个念头无比自然地在魏淑丹的脑海里出现,她也很轻易地就接受了它。
不仅如此,她还记得,她的腿受伤了,好像是被什么给咬了,还在流血。
她爬了很久了,可这里的泥路根本走不完,还有一种会吃肉的草,割得她身上发疼。
“喵……”救救我。
魏淑丹朝着身后的人喊道。
对了,这人不好说话,之前她也是求了他好久,才得以被救。
可为什么她被救了,却还趴在泥地里?
“借过。”
这人轻巧地从她身边走过,白猫的尾巴耷拉在路面上,他也是很自然地跨了过去。
渐渐地,天青色的人影在她眼前越变越小。
“嗷……嗷呜……嗷……”
魏淑丹鼓起勇气,凭着身体里仅存的气力,不住地叫着。
可白猫的身子实在是弱,声音很快地消散在草丛里。
“喵……”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一片接天的绿意中,她低下头,安静地伏在前爪上,像是认命般接受了即将面临的死亡。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变成一只濒死的猫。
过了很久,久到魏淑丹觉得,下一瞬她就要回到那片黑暗的时候,清越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怎么不叫了?”
嗯?
是谁?
魏淑丹疲惫地睁开双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双靛蓝布靴,再无抬头的力气。
忽然,她的后颈被人拎起来。
眼前的景象迅速变化,她也随着这变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这是个年轻的男子,观他年纪不过弱冠,穿着一身天青色圆领窄袖缺胯衫,袖子拉到了上臂。
右手还拿了根两尺长的粗竹竿,竹竿的一头点在草丛边。
只见他前倾着身子,如画的眉眼中透着淡淡的怜悯,丰润的双唇微启,说出的话却无甚暖意。
“若是还活着,便叫一声。不然,我只能找块干净的地方让你安眠。”
闻言,魏淑丹心口一堵,一股恼怒油然而生。
哪个好人是这样说话的?
什么叫找块地方让她安眠?
“喵!”
她气愤地抬了抬前爪,为免这人真以为猫死了,又赶忙叫了一声。
“嘶!”
无意间,猫爪挠到了一处软肉,年轻男子手臂一抖,差点没把猫摔地上。
只见他的左臂上赫然有了几条白色的痕迹,幸而力道弱,还没有挠破出血。
他拂了拂手臂上的皮屑,把猫放下。
然后取下腰间的葫芦,拔塞取水,冲了冲手臂。
白猫侧躺在草丛上,腹部的皮毛都被烂泥糊满了。
年轻男子见状,思索片刻,还是把葫芦放了回去。
接着,他又把背着的竹篓放下,从里面翻了翻,拿出一株药草,又取了把小锄头。
然后,他扫视了四周一圈,就往左边的灌木丛走去。
只见他几下拔去杂草,接着在那挖了个浅坑,把药草种了进去。
一边种,嘴里一边念叨着:“敬告山中诸神,这株菊生菟丝子近来紧俏,山下开价已上五百文,而今特拿来聘猫。愿猫来吉利,岁岁年年人安康。”
说完,他还把这底下的土压了压,随后取了几片树叶,就回到这边。
魏淑丹一直观察着这人的举动,眼前的景象虽然朦朦胧胧,但他说的话倒是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
只可惜,她很想没有听见这话。
什么人拿药材聘猫的?
而且山中诸神管你聘不聘猫的事吗?
更何况,她又不是猫!
正当她暗自腹诽之时,年轻男子收拾一番,就将抱了起来,倒也没有嫌弃猫肚子上的泥水。
刚落入这一个温暖的怀抱,魏淑丹突然收起尖利的爪子,然后紧紧攥住,害怕误伤了人。
而猫身下的手臂微僵,换了个姿势抱猫。
接着,他空出一只手来,用还算轻柔的手法,擦拭着猫身上的泥巴。
可擦着擦着,正当魏淑丹松了口气,准备闭眼安歇的时候,她的意识却陡然陷入黑暗。
又是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站在一处炉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