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林斯静:风,水,花,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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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cry on my shoul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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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致林斯静:风,水,花,月亮
作者:
观麟
本章字数:
9476
更新时间:
2024-11-19

七月的普林斯顿,古典哥特建筑掩映在郁郁苍苍的树荫里,林斯静带哲雅参观校园,穿过布莱尔拱门就到了拿骚厅。

那是很典型的维多利亚式三层建筑,拥有华美的三角形山墙、四坡屋顶和方形凹窗,铜雕老虎卧在大门两侧,老虎是普林斯顿的吉祥物。石砌的外墙上长满了常春藤,这种植物在这个时节里生长得恣意野蛮。风起时,千千万片绿叶婆娑不止,如絮絮的人语,又如汹涌的绿潮。

1777年华盛顿在这里击溃了科沃尔将军,赢得了美国独立战争史上的第一场胜利,人们在这里修建了拿骚厅,它是普林斯顿大学里最古老的建筑,也是殖民时期新泽西州最大的建筑。1783年,大陆会议在这里召开,普林斯顿短暂地成为国家首都,而拿骚厅就是新生的国家政府所在地。

林斯静说:“美国人非常为自已独立的历史感到骄傲自豪,‘nussau hall’是普林斯顿的代表建筑、历史象征和精神图腾,学生们会用‘old nassau’作为昵称称呼学校,他们对此感到骄傲自豪。”

哲雅一直沉默着,于是林斯静牵住了她的手轻轻摇着问:“你在想什么?”

哲雅说:“我印象中的美国,年轻霸道、高歌猛进、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我知道波士顿倾茶、独立宣言和三权分立政体,小时候学过的课文写这片土地是神圣的,万物都是相生相连的整体,河里流淌着印第安先祖的血,风里飘荡着印第安先祖的魂灵;我学过南北战争史,也学过马丁·路德金,我不止一次地在英语课堂展示环节背诵“I have a dream”,英语阅读文章里America & immigrant总是绑定在一起;我学过布雷顿森林体系、资本主义经济大危机、凯恩斯、罗斯福新政、新经济政策,高中的时候,每一次做历史试卷,我艰难地划去极具迷惑性的错误选项选择正确的那一个;然后是匆匆一笔带过的越南战争和朝鲜战争,犹如雾里看花,丢失了所有细节;进入千禧年后被媒体大书特书的911事件、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而现在科技壁垒高筑、贸易战打得火热,美国俨然变成了和平和发展的时代主题中的叛逆者、破坏者。你看,这是多么矛盾的一个国家,披着光荣的衣衫,骨里却淬着罪。“

“听起来你似乎对美国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确实很复杂,特别离开大陆之后,她在岛上看见了另一套完全不同的叙事方式,另一种对待世界和美国的态度。

各种认知集合在她的脑海里,就像华容道里的棋子,它们之间的互相抵牾,究竟如何调整才能推出一条通畅的、充分的、一以贯之的思想道路?

“我透过概念和观念认识美国,我对它如此熟悉,我对它一无所知。又或者,它只是和世上其他曾经辉煌过的国家一样,建立一样的勋绩,犯下一样的罪过。我对它的一切判断,肯定或否定,都属虚无荒诞。”

“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政治体系或者一种文化,找到一个合适的态度本来就不容易,尤其是它和我们的主流意识形态发生冲突的时候。”

林斯静说得很中肯,不随大流,不带偏见,不盲目判断,不率先批判,所以他们可以很平和地讨论这类极易挑起争端的话题。

“我根本不知道究竟用什么态度是正确的,就像我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政治。这个问题是如此复杂,又如此......没必要......”哲雅自嘲道,“你看,人类的思维方式就是这样,为了逃避对于这类宏大而飘渺的问题的回答,我们思想逃向虚无寻求庇护。”

她大学选修过一门叫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水课,上那门课的女老师年轻富有激情,就像她本人真的相信这种理想有朝一日会实现一样。哲雅依然记得自已写在结课论文最后的话,“国家机器终究消亡,唯有人民万岁,世上总有这么一天,或许在你我生命长度可以度量的时间之外,在你我命星陨落身死千年之后,全世界人民大团结”。

哲雅把这段话背给林斯静听,林斯静说写得真好。她的才华毋庸置疑,但她的那一种趋向极端的乖戾性情令他觉得心疼又心忧,他说:“你总试图寻找某种纯粹、崇高、理想化的存在,我只怕你会因此遭受比常人更多的蹉跎摧折......”

“空花阳焰,梦幻浮沤,我是知道的。”哲雅笑了,她问他:“你呢,你第一次到美国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拿到金牌之后,几乎是立刻联系了加州伯克利大学,希望获得一个破格录取的机会,他们同意提供我跳级入学的机会,但是要求我参加线下的面试,于是我马不停蹄地飞到加州。那就是我第一次到美国。”林斯静说这一切都时候是笑着,好像真的在跟哲雅分享一段美好的回忆,他说,“迎接我的是加州的阳光,像幻觉一样黄金灿烂的阳光,所有的一切沐浴在阳光里闪闪发亮,一切都充满希望。这就是美国给我的第一印象,让我觉得我还有机会,我还能在纯数这条路上走下去。”

“你会移民吗,拿美国绿卡,以后都生活在美国?”

她还记得当初他们在花园酒店吃饭时他说的话,他很大概率会留在美国发展。

林斯静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而迅速地给哲雅答案,他问哲雅:“你呢,你读完研有什么打算?”

“我想跟着老师一直读下去,把博士学位读出来。”

林斯静笑了,他意料中的回答,他说:“那就等你把博士学位读出来之后我们再一起商量这个问题,一起决定我们的未来。”

哲雅听懂了,她很乐观地想,中国、美国或者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总有能让他们两个人发挥天赋、实现理想又能在一起的地方,她说:“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商量。”

很久之后哲雅才知道,林斯静在准备IMO决赛时视神经脊髓炎复发,他怕使用药物会影响大脑,所以只做了血浆置换和静脉注射大剂量免疫球蛋白。

一般只有用激素冲击治疗无效的患者才会做血浆置换,林斯静在一周的时间里做了四次置换,每次置换量在2-3L,而一个成年人体内血液总量总共也不过4-5L。

视神经脊髓炎(NMO),这个病名很容易让人以为它是某种常见的中枢神系统病毒感染导致的炎症,但其实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自身免疫性疾病。

林斯静选伯克利,因为伯克利距离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中心只有12英里,那里有世界领先的医疗技术可以治疗包括NOM在内的多种罕见的自身免疫性疾病。

*

林斯静牵着小玻,带哲雅穿过被花与树覆盖的石径,穿过一座座典雅肃穆的建筑就到了数学系大名鼎鼎的Fine hall。灰扑扑其貌不扬的一栋楼,但是安德鲁·怀尔斯就是在这里证明了费马大定理。约翰·纳什的办公室所在的五楼现在一整层都变成了研究生和博士生的工作区,林斯静的办公室就在那里。

哲雅走进林斯静办公室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四面刷成天蓝色的墙,林斯静说这是他的导师Ismael和他的妻子Martha女士、以及师弟Keene,三个人即兴发挥的杰作。

他的办公室很空,没有一本参考书,也许真正对他有用的东西只在他的脑子里。唯一算得上摆设的东西是桌子上一个很大的立体可以转的3D地球仪,黄铜轴心,地球仪上最突出的部分是喜马拉雅山脉,山脊线已经被指纹磨掉了一些。哲雅伸手拨了一下它,它转动的时候会发出八音盒一样清脆的乐声。小玻很喜欢这个声音,尾巴摇得很欢。

林斯静说:“这是五美元从跳蚤市场收来的,我想问题绞尽脑汁又得不出答案的时候就会像这样转动它。”

靠墙放着一张移动立式白板,上面画着抽象草图,写着几行简洁的算子,哲雅好奇地问:“你需要用到白板?”

“只是这样跟别人解释我的想法会更快。”林斯静很认真地说,“你看不懂的话我可以给你解释,关于hadamard定理证明,由非正曲率条件知不存在——”

“谢谢,谢谢,不用了!”这些不知所云的东西他在邮件里写得够多了。

林斯静是真的想跟她说这个,她要他打住,他也就不好再展开讲,但他还是想把其中最精彩的部分跟她分享,“总之就是把流形上的度量通过指数映射拉回到切空间上,指数映射就成了一个局部等距,它是一个底流形单连通的覆盖映射,它只能是微分同胚。”

“嗯嗯,所以它只能是一个微分同胚。”哲雅完全没听懂,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林斯静最后半句话,他那么用心又那么开心,所以哲雅不介意附和一下让他更开心。

也许这就是哄人,她愿意为了林斯静这么做,她说:“虽然我太了解这个领域,但能看出确实是很巧妙的证明,”

“真的吗?”林斯静拉着她的手笑容灿烂,他说,“其实这并不是最正统的证明,是偷懒用了一个拓扑的论据要求切空间是完备的,要是从头开始证,那就要——”

眼看他要展开讲了,哲雅连忙说:“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哦,好吧......”

*

普林斯顿的学生餐厅外观长得像大教堂,一开始哲雅根本没有认出那是餐厅,林斯静说你要是好奇的我们可以进去。

自助的草莓松饼和现做的鸡蛋卷很好吃,林斯静说哲雅帮他选跟她一样的菜品就好了,他和小玻去找位置。他们坐下吃饭的时候,林斯静从包里拿出折叠碗给小玻放好水和粮,小玻吃完之后就乖乖在一旁等着他们,时不时会有端着餐盘路过的学生停下来对他们夸小玻so cute之类的,看到小玻身上穿着的背心标志着“GUIDE DOG”又会发出Good panion so brave之类的赞叹。

哲雅问:“你不常来这里吃饭吗?他们好像看到你都很惊讶。”

“来过一次......选菜对于我来说是件麻烦事,大家吃饭都很急,我不想耽误大家。”

他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表现得应付裕如,以至于哲雅都忽略了失明给他带来的麻烦和困扰。也许他曾经一个人拿着分菜夹站在食物面前通过分辨气味区分它们,排在他身后的学生不停地催促抱怨,于是他在慌乱中盛满了自已的餐盘又在慌乱中离开。

哲雅无法继续想象这个场景,明晃晃的偏爱和强烈的保护欲压倒了一切,她莫名其妙地生气,觉得每一个端着餐盘路过的家伙都像是会对林斯静发出催促抱怨的坏狗。

“不来这里的话,那你平时怎么吃饭?”

“我会点外卖,或者去学校大门外拿骚大街上找餐厅吃饭。”普林斯顿是个小镇子,拿骚街是那种典型的downtown商业街,几乎集中了镇上所有的店,林斯静兴致勃勃,“有好几家餐厅的味道很不错,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中餐、意餐、法餐、日料、印度菜、墨西哥菜,你想吃什么都行。”

“好啊,我们都可以试试,反正暑假很长。”

哲雅去放托盘的时候,林斯静中庭等她,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里放着一架非常昂贵的凯瑟堡三角钢琴,据说是某位音乐家捐赠的。林斯静让小玻带他过去,摸到了钢琴旁边。他在琴凳上坐下,试着弹了几个音,果然是很好的钢琴,声音非常纯净,音色很均匀,共鸣具有深度和立体感,琴音在空气中飘荡,久久不散。

哥特式建筑内部的肋骨拱架得很高,束柱在内部支撑起一个上下连贯的空间,阳光从玫瑰花窗落照进来,斑斓的光投射在中庭铺满深灰石砖的地上。纯净优美钢琴声像从高处冲下来的瀑布,涤荡冲刷整片空间的角角落落,林斯静在弹唱一首很经典的老歌,第一句“if you wanna cry ,y shoulder”出来的时候就引来了许多学生驻足。

那是哲雅第一次听到林斯静唱歌,他有一把好嗓子,却过于青涩,声音压在喉咙像未曾舒展开的新花新叶,温柔又飘渺。这样表现力根本称不上专业,但这是为她而进行的演奏,是为她而唱的歌,这对于哲雅而言已经太过了,她只觉得自已快被这钢琴声和歌声汇成的浪击倒,她快哭了。

歌曲的高潮部分,林斯静唱了两遍,那是他最喜欢的部分,也是他想要献给哲雅的部分:

“But if you wanna cry(但是如果你想要哭泣)

y shoulder(就靠着我的肩膀吧)

If you need someone,Who cares for you(如果你需要一个人来关心你)

If you're feeling sad,Your heart gets colder(如果你感到悲伤心寒)

Yes I show you what real love do(我会告诉什么是真正的爱所能做的事)

What real love do(那些真爱所能做到的事)

What love do(那些爱所能做到的事)

Love do(爱能做到)”

后来《y shoulder》变成了哲雅最爱的歌,每一次她听这首歌的时候都会想到林斯静曾在普林斯顿餐厅中庭为她弹唱,她幸福地想要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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