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
三人在老人家的带领下来到了越州城北墙,这里年久失修,有几个狗洞能过人。老人家把他们送到就回去了。
三人过去之后又拿稻草把洞口遮住了,打算办完事情之后原路返回。
夜黑风高,当务之急是先找个藏身的地方。
越州城的街道上一片狼藉,街边小贩的摊子翻了满街,本来应该挂在房檐下的灯笼吹落了满地,各家商铺的招牌胡乱倒在地上,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干掉的血渍。
四个月前的这里还是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虽然没有江都繁华,可百姓也是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
如今却已经是巷子十巷九空。
天已经快蒙蒙亮了,有些屋子里有人点了灯,三人便去敲门打听。
起初人家不愿意开门,三人再三表明了不是坏人,好说歹说才勉强给开了门。
三人自称是寻亲来的,打听了如今越州城的情况才知道。
反军已经把那些家里有点资产的人都杀得差不多了,剩下些手无寸铁只能乖乖听命的老百姓,任他们强征和苦役。
刚强征了一批男丁,现在又要抓年轻漂亮的姑娘。
听说还要出什么新政,招呼原本贫苦的老百姓开田地,以前只能干苦役的百姓现在都能有资产。
“走。”
“快点。”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声音,主人家赶紧示意三人禁声,偷偷摸摸来到门边查看。
三人紧随其后,透过缝隙,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只见两队士兵正押送一批囚徒,那些囚徒都是年轻的男女,双手被绑在一条绳子上,衣不蔽体,披头散发。
那些士兵手里还拿着鞭子,稍有人走慢就要抽一鞭子在身上,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
那些男女身上到处是淤青,疼得发抖也不敢停下来,衣服脏一些的人已经变得麻木,衣服没那么脏的还在小声啜泣着。
一个女子跪倒在地,抱着士兵的哭喊脚恳求,“军爷,我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我家有钱,我回家让我爹娘拿钱,求求你们别抓我……”
发生这种事情,队伍却并没有停下继续掠过往前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士兵毫不留情,一鞭子抽在她身上,露出凶神恶煞的嘴脸,“贱娘们,还藏有钱呢!”说着又不停的鞭子落在女子身上,“能被选中充军技是你们得福气,把爷们伺候好了,爷们精神头足了,等主公打下了江山登基,说不定你们还能喝上口热汤。”
长时间的折磨让地上趴着女子早已经绝望,已经顾不得太多,她凄厉的喊道:“你们没有妻女幼弟吗?你们没有母亲吗?你们这样简直是……丧尽天良……”
士兵手起刀落,那女子直接咽气在地上,其余人被吓得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
士兵拿着刀子指他们道:“谁要是敢不服从,这就是下场。”
其余人都不敢答话,队伍继续前进,队伍的末端压着的居然是几个斯斯文文的男子,士兵又指着他们吼道:“还有你们几个,听到没有。”
那几个男子频频点头,才没被抽鞭子。其中两个正是三个月前柳靖璋在花楼里见过的。还跟他们得了本图册,不过回去之后突然接手了家里面的生意就给忘了。
这时一个小兵道:“头,充军技干嘛还要他们几个老爷们?”
“多嘴。”士兵扇了小兵一巴掌,“上头人的癖好岂容咱们置喙。”
小兵捂着脸退到一边,士兵又命令,把尸体一起拖走。
“这帮杀人如麻的畜生。”
主人家赶紧捂住了柳靖璋的嘴,直到确认军队已经完全走远才放开。
“你们差点害死我啊!你们什么时候走啊?”主人家害怕得要哭了出来。
“我们并不打算在这里逗留,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和尚赶紧给主人家吃了颗定心丸。
“我刚刚都跟你们说完了啊!这些反军正四处抓人呢!”主人家急道。
听刚刚那意思,反军头目有好男风的癖好。柳靖璋心生一计,悄悄在和尚耳朵边说了什么。
只见和尚表情微变,但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三人告辞,随后又寻了处空房子。
和尚打开包袱,开始易容。
两刻钟后,三张皮面就躺在桌子上,一人拿了一张往脸上戴。
“还得是珈增法师啊!这易容术,我自已都不认识自已了。”苏一忍不住夸赞道。
柳靖璋看见和尚扮成这模样,有点忍俊不禁,打趣道:“当初王土要是扮成这样,说不定我就“移情别恋了”。”
……和尚耳朵又刷一下红了,这苏一还在这里,柳靖璋说话就敢如此大胆还好苏一没有注意。
朝柳靖璋偷偷瞄了一眼,又滋生出另一个想法,莫非柳靖璋是喜欢斯斯文文些的人?
和尚用手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了一声,“施主说笑了。”
等三人彻底装扮好,天已经开始见亮,街上有了巡逻的士兵。还贴了两张告示。一张是要行新政,一张是右将军要选侍妾。
这个右将军是反军的右统领,主公念他劳苦功高特意出了这告示给他招侍妾。所有家里有年轻男女的都得献上来。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只要长得好看,都有机会去侍奉大将军。
这个大将军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清楚,自从被他看上的人哪里还有活路,但是都不敢说出心中的想法。
百姓稀疏的围过去看,柳靖璋三人也趁机混到人群里面去了。
贴告示的营头兵敲着锣叫着,“主大家都来听听,公准备推行新政,重新盘活越州城,恢复农田,商行。那些长期欺压老百姓的商户都已经被扫清了,以后每个老百姓都有机会经营资产。”营头兵叉着腰,在告示面前,试图颠倒黑白,洗清反军的恶行。
没想到人群中还真有人附和道:“这么说咱们又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那岂止是正常的生活。”营头兵端起副假惺惺地嘴脸,“以后还可以大富大贵的生活,哎呀!这个之前啊!我们屠城也是情非得已,为了把这个权利发到你们手里,我们主公也是煞费苦心啊!只能把商户们都杀了。”
老百姓们明显不买账柳靖璋以为百姓们不会屈服,但是窃窃私语中略听见一些觉得这个政策好的。
这不是把人折磨得半死,在人们绝望的时候告诉他们有机会不再翻身吗?
听完一轮议论,营头兵又道:“当然了,屠城之事也有误伤老百姓,还请见谅。”
“那这张告示是什么意思?不是强抢民女吗?”柳靖璋想拉回百姓开始向政策倒的风向道。
营头兵摆手:“那不是,主公说了,家里有人被选进将军府的每人赏银子十两,要是将军看上,以后就是将军夫人了。”
和尚表情一凝,也不知道反军的军师是什么来历,想出了这种洗白的方式。反军坑杀了越州城五万守备军,又将城中所有商贩屠杀殆尽,现在竟然还能按上是情非得已,为老百姓着想的原因。
看柳靖璋哑口无言,又有个别百姓带头,营头兵又高声喧道:“大伙都知道,如今龙椅上坐着的不过是个窃国贼,我们主公才是皇家正统,之前诸位臣服新朝也是情非得已,自此就与屠城之事一笔勾销了。现在主公推行新政,重建家园,重拾起信任。”
看这些反军没有了屠城时的凶神恶煞,老百姓们放松了警惕,也敢大声说些话了。开始议论纷纷,分析好坏。
营头兵满意的看着百姓们的反应,果然还是主公和将军的计策有用啊!这叫什么怀柔之术。
但是以柳靖璋为首的三人,引起了营头兵的注意,这三人长得还颇有几分姿色,营头兵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想将军肯定会喜欢的。
和尚板着个脸,柳靖璋动作唯唯诺诺的,但是眼神确敢直视营头兵,苏一突发恶疾似的抛了个媚眼。
营头兵一拍手,指着柳靖璋道:“不错啊!来人把他送到督府上去。”
意识到营头兵只打算带走柳靖璋一个人时,三人有点失措。
苏一使出浑身解数,卖弄风情,想让反军把他也抓走,营头兵嫌弃的推开他。他可没有这个癖好。
昨夜已经赶在新政告示贴出来之前,把最后一批女子送进了军营。这三人虽然都有些姿色,但是一个太俗一个太高,要不是看柳靖璋我见犹怜,眼珠子里还有股子倔脾气正对将军胃口。他也不会冒险要把柳靖璋强行带走了。
柳靖璋扮成这样本来就是打算通过这个方法混进反军内部去,现在虽然成功了,但是反军只打算送他一个进去,情况不妙啊!
柳靖璋挣脱道:“我自已走。”然后又不得不陪笑道:“官爷,这二位是我朋友,我跟他们交代几句哈!”
营头兵不耐烦的藐了他们一眼,催促道:“快点。”
柳靖璋本想说计划有变,但是营头兵没有走开的意思,柳靖璋只得拍了拍和尚和苏一的肩膀,“你们给我家里带个信,就说我在督府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