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见图阑珊气若游丝,脸色更加苍白,知道时间紧迫,不敢怠慢,紧忙接过绿色符箓,将图阑珊扶到阿秋背上。
阿秋二话不说,直腰拨开头顶的覆盖物,从洞口一跃而出,随即又将覆盖物恢复原样。
在洞口打开的一刹那,秦时明静闻到了一股几欲作呕的恶臭,久久未散,平息了好一阵子,才跟着白毛走入另一条甬道。
这条甬道没那么潮湿,气味也没那么冲鼻,两个拐弯后,又走了没多久,前面又是一个向上的洞口。
“他们能找到这里吗?”秦时明有些担忧,复查袍袖,见绿色符箓还在,才心安些。
这是羁绊符箓,阿秋在刚才分头行动时说的,她手上有另一张同样的符箓,能带她找到他。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弓着腰也有些难受,秦时明决定先爬出洞口。
洞口被四棵槐树围着,旁边有几丛灌木,其余便是一地杂草,看起来是个荒弃的小院。
小院三面都是高墙,其中一面矮墙有扇门,门是关着的。门外很热闹,似乎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秦时明很想开门出去看看,又恐人生地不熟,生出事端坏了大事,于是把洞口草草处理一下,耐心等待。
“吱~嘭……嘭,嘭……”空中突如其来炸开一团火花,无数金砂从某一点向四周迸射,然后缓慢掉落熄灭,如寿菊怒放,璀璨生辉。
正处紧绷状态的秦时明,被这出其不意的巨响和光线吓心脏骤停。待看清是燃放烟花,才如释重负。
紧接着,几束焰火相继喷起,空中接连传来隆隆声浪,又是几个银瓶迸裂般的闪耀,炸出千万点星火,像樱花飘落,如梦如幻。
随着越来越频密的声音传来,更多绚烂的火花在空中竞相绽放,仿佛有支巨大的笔,在单调的工笔画卷上涂染着缤纷艳丽的色彩。
又是一朵牡丹花开,照亮了大半个天空,千绦万缕花瓣落下,如天女散花。
花未散尽,天女从天而降。
天女青丝飞扬,犹是从黛青色的天色中扯下的绸缎;一袭青衣随风飘舞,被吹得紧贴玉体,勾勒出曼妙动人的曲线。
天女肤光胜雪的杏脸上,眉飞入鬓,美目犹如一泓清泉,映照出漫天缤纷的火光;樱唇含笑,说不尽的妩媚可喜。
直到天女轻盈落地,秦时明还张着嘴,久久未能合拢。
“德性!走啦!”另一个黑影落下,翻着白眼去开门。
秦时明回过神来,眼前的天女正是图阑珊。
图阑珊气色好了许多,桃腮泛红,饱满的双唇也有了血色。见秦时明盯着她看,慌中垂目,眉间含羞,愈发显得神采动人。
“小图!”秦时明欣喜溢于言表。
“陌寒!”图阑珊抿嘴一笑,羞赧回应。
“你没事吧?”
“无碍,勿需挂心。”
“我们回去……”秦时明话音未落,溘然发觉胸口发闷,双腿发软。
阿秋一看,知道那是没有修为的人魂与魄分离时间太长所导致的,当即催促道:“快点走,时间不多了。”
出门后,外面果然是一条大街。
大街上人山人海,大家都抬头望着天上的五彩烟花,不时赞叹点评,一片祥和喜庆的节日气氛。
大街两旁摆满了小摊走贩,此时也无心吆喝生意,光顾着与众人一同欣赏着天上的美景。
“跟紧点!”阿秋灵巧地在人隙间穿行,头也不回地催促两人。
没走多久,又见那巍峨的城门牌楼。
这里行人少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么拥挤,但阿秋还是带着两人专挑人堆里走。
迎面走来两名穿着官服的兵丁,一人敲锣,一人打梆,每人一句,边走边喊:
“狱帝恩旨,中元见亲,止至鸡鸣,归途关禁,修德积福,来日方长。哐!哐!哐!邦!邦!邦!”
三人闪到一边,假意在一个剪纸摊前挑选货品。摊主见有顾客,也不再看烟花,热情地招呼着:“这个福禄寿……”
待俩兵丁走过,三人抛下剪纸货品走开,气得摊主吹须瞪眼。
很快,三人来到城门下。
一队守卫把守着城门,正对出城的人严加盘查。
“路引!”一守卫对一书生打扮的人喝道,书生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
“后面的,机灵点,提前准备好路引!”另一守卫对后面排队的人叫嚷道。
跟在书生后面的阿秋掏出三张黄纸,递给兵丁。
兵丁接过路引,仔细核对上面的信息,时不时抬眼扫视三人。
在看图阑珊时,兵丁的眼神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吓得三人手心冒汗,暗暗准备侍机而动。
幸亏有惊无险,兵丁总算收回了审视的目光,迟迟疑疑地把路引还给阿秋,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兵丁放行。
三人快步向前,出了城门不远,浓雾又起,纵使人就在对面,都无法看清轮廓。
“哎!哎!我的路引怎么不见啦!”
“唉!我也是,我的也不见啦!”
“拿下!”
身后传来吵闹声音,随后有人发生争执,像是几个人因为没有路引,被守卫给抓了起来。
“哎,哎!怎么提前关门了?”
“上头有令,有人逃狱,暂时不准出城……”接着是厚重的城门关闭的轰隆声。
秦时明还伸着脖子朝后张望,被阿秋扯着衣领拉进浓雾里:“快走!别多管闲事!”
秦时明被拉着,摸瞎走了一段,浓雾才渐渐稀薄,这时还依稀看到两三人迎面而来,与他们擦肩而过,一头扎入身后的浓雾中。
又走了一段,浓雾才彻底散去,秦时明看到了那棵大槐树,看到了还在念念有词的神婆。
“喔哦哦!”一声鸡鸣传来。秦时明回头,哪里还有什么浓雾,哪里还有阿秋和图阑珊。
“小图!小图!阿秋!阿秋!”
秦时明猛地乍醒,身旁的藤篮里,小猫踢掉盖着的毛巾,“喵”地伸了个懒腰,碧绿的眼珠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起来吧!”头上传来一个略带倦意而沙哑的声音。
抬头一看,蒙面人翻着白眼,没好气地开始收拾一地的行当。
秦时明赶紧爬起来,向神婆致谢。
“小伙子,听老身一句劝,别再惹金爷,下次可没这么走运了。”神婆语重心长对秦时明说。
“……知道了,婆婆,谢谢你!”与光头的恩怨,要看吕海棠的情况,三言两语难以解释。
秦时明掏出红包,双手奉给神婆,记起规矩,拧身又递给了阿秋。阿秋腾手接过,又默默继续手头的活儿。
“唉……”神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屋休息了。
随后秦时明没有征询阿秋的意见,直接下手帮忙收拾。
虽然多次因为摆错位置而又遭阿秋的白眼,但好歹比冷冰冰的拒绝已经好多了。
两人一番忙碌之后,一切恢复原样。
秦时明拍拍身上的尘土,提起藤篮向阿秋告别。
阿秋还是不温不火,也不说话,酷酷地挥了挥手。
秦时明转身离去,身后才传来一句“谢啦!”最后是关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