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庆辰走得并不远,我三两步之后便又看到一只黑乎乎的背影。他身旁竟然没有跟着彩袖彩环与碧绀,路大致是去安平郡王府的路,却又有些说不上的不对劲。我静步隔了段距离跟上,只见他往郡王府走了一段路,便乍然换了方向。
我心头打鼓,瞧这样子,若是年纪大一些,我都会怀疑这是要去偷人。
我一边是好奇,一边也隐隐有些不放心,便加紧跟了上去。一路上他并没有很明确地往哪里去,兜兜转转,像是毫无目的似的。兜了几个圈之后,这家伙在司晨星君府的外墙边驻足了许久,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我赶忙藏好身形,他并没有发现我,在确认了周遭无人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荷包扔了进去。
随即他立马快步溜走,我也立马跟上。谁知他在转角处乍地掉头,我心头暗道一声不好,他就这么直直地看到了还没来得及躲藏的我。
我的与他对视了半晌。这半晌内我心里估摸着这孩子一会儿发起飙会是多么惊天动地,思量着这一遭会不会破坏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些情谊。我倒是不担心得罪安平郡王,毕竟楚庆辰自已也行迹可疑,他总不会先告状……我正紧张得很,谁知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惊惶万分地看着我,两只大眼睛扑棱扑棱,蓄满了泪花。
“啊,我……”我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动嘴。他立马起身扑到我身上,一把捂住我的嘴,几乎是气若游丝一样地轻声道:“堂哥,哥哥,你别说话,别让她听见了,辰儿算是求你……”
我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我何曾见过这不可一世心高气傲的小帝孙扑在人怀里,眼泪花花,呜呜地软着嗓子向人哀求。我头皮发麻,却不妨碍我捕捉到关键信息,于是挣开他的手,凑到他的耳边气声道:“她,她是谁?”
他面颊绯红,幽怨地瞪着我。我见他如此反应,吃惊更甚:“难道是冯家的姑娘?!”
“你别胡说!”他不敢大声,但缓过神来又恢复了气狠狠的模样,“我还没问你呢,我拿你当哥哥,你却来跟踪我!”
“我见你一个人回府,担心你的安危。”我面上诚恳,心下却恍然察觉自已确实做了不妥的事。
“郡王爷还是保重好自已吧。”他冷冷道。我一叹,自知理亏,只好软下声来:“辰辰。”
“干嘛。”他气鼓鼓的,面上却难掩担忧与心有余悸。我温柔而真挚地站在他身前,躬身作揖道:“我跟踪你是我不对,对不起……是我不对。”见他神色还是愤愤,我立马补充担保:“此事既然被我知晓,那我自然也有替你保密的义务。”
“哪有什么事,谁要你知晓。”他气得连瞪我几眼,一边却心有余悸地抹着眼泪,“哼,不过还好是你,要是被别人撞见,我怕是……”
“我自会护着你。”我诚心诚意,“你这些天帮了我很多,我还没来得及报答,我跟踪你是我得罪了,我会赔礼。至于到底有没有事你也不必同我说,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哼。”他挑着眉头,“你都撞见了,我不说清楚只能留你猜疑,在心里把我揉圆捏扁不知成个什么形状,那样我更难受。”
我挠挠头。我承认自已是出于万恶的好奇心,也确实行事不地道,心里便多怀了几分愧疚。不过误打误撞之下,楚庆辰似是真有些状况,他年纪也不大,万一哪次出了什么岔子呢?如果可以,我也能帮衬一二,而我也对自已的口风十分自信。
“你肯定会笑话我。”楚庆辰没好气道,“你也知道,这是安乐姑母的府邸。”
我脑子里捋了捋,安乐公主是安平郡王的堂妹,楚庆辰同我称她为姑母也没什么问题。
我没有打断,他清清嗓子压着声音继续道:“你也知道,安乐姑母膝下还养了一个景心郡主……”
我眼睛越瞪越大,他越说脑袋越低,最后索性别过身去愤愤道:“你自已想想吧!”
我失笑道:“你不说我不强求你,没关系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给我假惺惺,”他咬着牙道,“你要是不想知道,又怎的会跟过来!”
“好好好,是我的错,以后姐姐做的糕点少不了你一份。”这叫我如何硬气。
“你威逼就算了,还利诱。”他仰着下巴倔倔地气愤。不过孩子总还是有些分享欲,他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斯斯艾艾地开口:“娘亲和安乐姑母平日里,颇有些走动,时常带着郡主……以及她的兄弟姐妹。”
“所以冯家与你们关系还不错?”我轻声嘀咕,“那冯家次子还找我的麻烦。”楚庆熹在冯谦后头蹦哒出来,还真让人以为冯家和太子有什么勾当,气势给得倒是很足。
“他冯谦算什么,况且这种两头倒的家伙,你还见得少吗?”他撇撇嘴。
他磕磕绊绊,扭扭捏捏,几乎是穷尽了毕生所学,终于将事情始末过分细致地讲述了一遍。如果要我来概括,那就是景心郡主第一次来安平郡王府,就将手帕送给了小辰辰。
“这可有旁人知道?”我是真心地替楚庆辰捏了把汗。
“当然没有!”他疲惫地垂着脑袋,“我当初觉着有趣,后来学了些规矩,就知道这太过不妥。后来我是想把帕子还回去的,结果不仅没还,还……”
他忸怩了半天才接上:“还收了她一个荷包。”
“所以你们就……”我斟酌着措辞,“一直不曾断交?”
“你瞧我这一身的饰品,都是她送的。”他展开双臂眼带炫耀地展示。我又瞪大了眼:“你娘没看出端倪?”
“府里专门为我配了绣娘,娘又不曾亲自督过工,哪里知道这一身物件,究竟是谁的手笔。”他狡黠一笑。我忍不住伸手揉揉楚庆辰的脑袋,他别扭地躲开。“你年纪还没我大,怎么就开起了桃花?”
“你少胡说。”他难免思想纯真,“我们虽然互相送一些小物件,却也没什么逾矩。倒是你,成天同那桃裙上仙腻在一处……”
“那可是养我长大的姐姐。”我无奈道,“你这不一样。你可曾想过,你那景心妹妹顶了天也只是一个郡主,你可是堂堂帝孙,谁能担保她没有别的心思?”封诰之中还分三六九等,帝孙身份却是实打实的。
他背着手立着,冲我眨眨眼。“你不是还嫌弃我没人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