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袅跟苏迢迢接触的这几天日渐熟悉,两个姑娘每天晚上躺在破庙门口的桃林里数星星,头发交叠在一起,笑声也交叠在一起,又一起去月光倾洒进的溪水里踩水,她们的脚如同精致小巧的白瓷,脚趾甲如同花瓣般点缀在白瓷上,互相踩着对方的脚扬水嬉闹。她们肩膀靠着肩膀在桃林里捧着桃子吃,林清袅觉得苏迢迢的吃桃子的样子很像花栗鼠,双手捧着,加上她的牙像一串珍珠项又像一排白色的玉雕,虎牙尖尖的,吃桃子的时候两腮鼓鼓的,像极了小花栗鼠。
之后苏迢迢对于林清袅的这个比喻极度不满意,觉得花栗鼠和露珠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优雅,追着她满山头的跑,又一起累瘫在庙前,躺在一起把脚搭在窗台上晾着脚上水。再之后,从两人每天谈心中,苏迢迢知道了林清袅的家境贫寒,弟弟败家,把家败的穷困潦倒,说到弟弟,林清袅止不住的叹气,因为她弟弟败家完全不是因为赌博喝酒之类的恶习,单纯是因为好吃懒做。母亲是最传统的标准好女人。是发了芽的土豆削掉继续吃,是宁愿多捣很久的衣也不用一点皂角,是那把破旧的锅铲,那个斑驳的顶针。父亲则是很佛系,脸上永远挂着笑,即使有一年因洪灾而颗粒无收,一家都要饿肚子,他还是乐呵呵的把孩子们抱在怀里说:“这样大的雨可不多见,老天爷似乎在宣告它的威严,怒吼着游走在大地的每个角落,何尝不是一种景色呢。”
林清袅突然止住了话头,深深的看着苏迢迢,星河银带洒在她眼里,露珠一样的眼睛显得格外的璀璨。苏迢迢看得呆了,下一秒吃了一记爆栗:“啊?打我干嘛?”林清袅沉默半晌,说道:“羡慕你。”
苏迢迢明白她的意思。
她觉得林清袅不甘心。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林清袅总是问她村子外面远处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总是问她如何学会读书识字的,提到自已的家庭她总是叹气,还总是让苏迢迢教她写自已的名字。她非常喜欢自已的名字。就是这些“总是”让苏迢迢明白,她羡慕自已能读书识字,她希望自已也能有逃离自已生活,即使逃累了,失败了,回家仍然能好吃好喝的资本。
她也不甘心林清袅的不甘心。
破庙外面,夜幕高高挂在穹顶,被星空装饰的像璀璨的画布,星光洒在河岸上的花,同时骤然亮起的还有刚刚林清袅的那双眼睛,看着这些苏迢迢问道:“你想过离开家里吗?”
“离开?去哪,怎么离开,像你一样吗?”
“我也说不好,我就是觉得,离开也许机会更多,天地更大。”苏迢迢道。
“我现在的生活,也没有很不好啊。”林清袅答道。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可以更好,可以更适合你,你不用被你弟弟拖累,也能有施展你才华的地方,这样也能更好的帮到你父母。”
林清袅无奈道:“我哪有啥才华。你说的,那不就是嫁人嘛。再说,要离开,也得是我弟弟,他是男人,女人外出,很少的。
苏迢迢柔声道:“不必妄自菲薄。嗯......少,但不也是有嘛。”
林清袅摇了摇头,没有回她的话。
沉默了一阵后,苏迢迢又小心翼翼的开腔道:“小清袅真的很有能力,旷阔天地,也许会有很多机会的呢。”
“那你现在觉得机会更多了吗?刚才晚上吃饱了吗?”林清袅觉得有点好笑,明明差点饿死在路上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没吃饱......”苏迢迢突然陷入了头顶的小乌云里,再跟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林清袅咯咯笑出声,像清泉的波纹,从嘴角的小旋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她开始断定这姑娘不是什么坏人,把自已坏成这么蠢又这么惨的坏人还是比较少的。而且她莫名的觉得苏迢迢很亲近,和她在一起的那种安心感,让她对苏迢迢很难生出敌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越来越熟悉,在这期间林清袅多次问及苏迢迢之后的打算,苏迢迢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并没有告诉林清袅那个还不成熟的大侠计划,只说大不了头发剃了出家做姑子去算了,眨眼间又会找到各种理由说不出了。
林清袅思来想去,把她藏在这太久终究不是办法,她近期又没有回家的念头,思来想去过后,林清袅来找苏迢迢:“苏三,我们这务农的活你肯定干不了,你决定待个把月再回家的话,不妨考虑一下去镇子里找找机会呢,正好你就是从镇子里来的,换个镇子生活也适应的快。”
苏迢迢听罢垂头斟酌起来。老这么藏着确实不是办法,自已原本也是打算继续跑路的。
林清袅继续说道:“我们这最近的镇子是玉峰镇,玉峰镇上有个茶馆,酒香,巷子也深,别看这玉峰镇不怎么出名,这间茶馆却特别火,可以说别人要是知道玉峰镇这个地方,十有八九是因为这间茶馆而知道的,要我怎么说酒香,巷子也深呢。”
“为什么会这么火呢?”苏迢迢问道。
林清袅答道:“因为阳城的达官贵人如果往南走去度假,或者一些武林人士要去龙云谷啊,冰塘峪啊,再或者一些跑商的路过这里,都是会去玉峰镇的这间茶馆就着好风景品一杯茶的。”
“所以,算是驿站属性的一个地方?”苏迢迢接着问道。
林清袅答道:“可以这么说,所以那茶馆总有招短工的,你去看看有没有招打杂的之类的,或者镇上其他的店铺,也许也开始招短工了呢,要不要去看看?”
苏迢迢暗自思忖。听林清袅的意思,这玉峰镇人来人往,人流量是比较大的,并且都是过路的人,不会常驻,这也许对自已来讲是个安全的好选择,如果能像清袅说的,打个短工攒点钱,就更好了,想到自已这辈子还从来没靠自已的双手赚过钱,就更觉得有一丝期待。“诶?清袅,玉峰镇离南环村远吗,如果我想去看看要怎么过去呢,你刚才说去龙云谷和冰塘峪也是要从那里过?”
“嗯,离龙云谷特别近。”
龙云谷?嘿,这不巧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