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远嫁

1980 年的国庆节，这一天对于锦华县的老齐家来说，是一个无比热闹的日子。因为在这个特别的节日里，他们家的一双儿女迎来了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大女儿出嫁，次子娶妻。这个喜庆的氛围不仅让两对新人感到幸福和喜悦，也让整个家庭充满了欢声笑语。

老爷子齐致礼和老伴儿周秀英自然是喜笑颜开，而已经结婚的长子齐树成以及尚未成家的小儿子齐青成、小女儿齐素兰，脸上也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每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为自家的喜事忙碌着、欢呼着。

然而，就在这个欢乐的时刻，有一个人心里却有些不自在。这个人便是老大媳妇李新华。尽管她脸上挂着微笑，但内心却忍不住咒骂起公婆来。她想起了三年前自已结婚时的情景，那时仅有区区四桌酒席，相比之下，如今这场婚礼竟然摆了二十多桌丰盛的酒席，桌上摆满了鱼、肉等美食。这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怨气。

今天出嫁的大女儿在锦华县的人民商店工作，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开朗，深受同事们的喜爱。而她要嫁的人是县供销社的大车司机杜大成，他也是个帅气阳光的小伙子。两人是高中同学，毕业后谈了几年恋爱就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他们的爱情故事充满了质朴与温馨，让人羡慕不已。

次子齐润成在省城的建筑公司担任技术员，他聪明能干，工作认真负责，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一致好评。而他的妻子庄桂萍则在同一家公司做会计工作，她细心谨慎，对数字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两人是中专同学，上学时就已经互生情愫，但由于当时年纪还小，并没有表露出来。直到工作后，这份感情才愈发浓烈，最终走到了一起。他们彼此欣赏，相互扶持，共同创造着美好的未来。

庄桂萍的家位于遥远的古城县，与锦华县相隔甚远。她18岁那年，命运似乎对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先是疼爱她的母亲突然离世，紧接着她的大姐也离开了人世。这样的双重打击让年轻的庄桂萍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然而，生活还要继续，家庭需要有人来支撑。庄桂萍的父亲毅然挑起了这个重担，他努力操持着这个家，希望能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港湾。在这个家中，除了庄桂萍自已，还有她的哥哥和妹妹，以及他们同母异父的两个哥哥。尽管家庭成员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关系，但他们相互扶持、共同面对生活的困难。

齐致礼和周秀英其实一开始对齐家错综复杂的家庭结构很不满意。但是庄桂萍却表现得非常懂事和孝顺，这让他们深受感动。庄桂萍不仅主动承担起照顾老人、体贴弟妹的责任，还关心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她用自已的行动证明了自已是一个有爱心、有责任感的好媳妇。

忙忙碌碌的婚礼终于结束了，这场盛大的仪式见证了姐弟两人生命中的重要时刻。姐姐嫁作人妇，弟弟迎娶新娘，虽然家庭人数并未改变，但家庭的结构却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弟俩如今各自有了新的身份和责任，他们将以不同的方式继续守护这个家。

老齐家居住在单位分配的家属院里，那是一排整齐的平房，还带有一个宽敞的院子。房子坐北朝南，阳光充足，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走进客厅，可以看到四面墙壁上各有一扇门。南边的门便是入户门，它通向外面的世界；东边和西边的门则靠南相对而开，形成了对称的布局；而北边的门则与入户门靠东相对，仿佛是在守护着这个家的安宁。这样独特的设计让整个空间显得通透又开阔，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客厅里的东西墙分别是两个火墙用于严冬的取暖，西墙用的是厨房里的炉子，东墙在当间儿又支起来一个铁炉子，夏天的时候会把它拆掉，把火墙上的炉子口封堵起来。南墙上是一扇漆成蓝色木头窗户，贴着的手工剪出来的喜字。窗台上摆着暖瓶，干净透亮的玻璃茶杯静静地摆放在橘色的塑料茶盘里。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几个木框玻璃相框，里面放着多张黑白照片：有全家福、有老大两口子的结婚照、有老三的军装照、有素梅素兰的侧颜照，前几天齐润成和齐素梅的结婚照也找到了合适的地方放入了相框，简单的相框记录着一家人的岁月静好。入户门的后边墙角里放着用钢筋做的脸盆架子，印花的搪瓷盆稳稳当当的架在上面，旁边伸出的皂盒架子上放着一块上海牌硫磺香皂。抬头就能看到一面长方形的镜子，镜子上还印着毛主席语录。

客厅后面是冬天的厨房，炉子、案板和水缸顺着墙边摆着，到了夏天就搬到院子里的凉棚下做饭。

厨房的东边有个新刷过油漆的木门，上面是玻璃格栅，门内挂着碎花布，一看就是小女生的心思，这屋是原先老齐家两个姑娘的卧房。进去后右手边靠墙竖着放的是大姐的床铺，靠里横着放的是小妹的床铺，北边墙上的窗台下是一张书桌，斑驳的桌面上被擦得干干净净，放着素兰的书本和一盏台灯。随着大姐的出嫁，这个房间现在是素兰一个人住了。

原本齐润成和齐青成住的向南的大屋改造成了齐润成的新房，一张双人床靠墙摆在屋子的东北角上，铺了结实的羊毛毡，两层厚厚的棉花褥子，大红色的床单。叠起来的两床龙凤被子一红一绿，甚是喜庆。枕套上绣着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这绣品出自于齐素兰的手，她作为家里唯一没有收入的高中生，那是她给二哥二嫂最珍贵的新婚贺礼。腈纶的印花枕巾在今天来说断断不会有人用了，但在当时很是流行。床边上是一个小巧的床头柜，床头柜旁边立着五斗橱。五斗橱的上面放着两个金黄色的玻璃糖罐装满了方糖，寓意新婚甜甜蜜蜜；还有三只塑料的小鹿摆件，鹿妈妈带着孩子，舐犊情深；另外还有一面镜子、一把梳子，还有新买的万紫千红的雪花膏和桂花头油，散发着甜蜜的味道。

西边的屋子是套房，里屋是老两口住，除了床还有周秀英的陪嫁——两口大木箱子，支在两个长条板凳上。外面的房间更大一些，之前是一家人吃饭的地方，现在多了一张单人床孤零零的放在靠墙的角落也不那么占地方，单身的齐青成搬到这边住了。屋子正中放了一张八仙桌，四张条凳，这是一家人的用餐区域。南边的窗台底下有一台蝴蝶牌缝纫机，缝纫机的旁边是一个原木色的大衣柜，三开门的大衣柜中间是一面镜子，镜子上也贴了一个喜字。窗台上放着几盆月月红，红的、粉的、白的花朵竞相开放，好不热闹。矗立在大衣柜和齐青成床铺中间的那盆橡皮树，油亮高大，静静守护着这一家子的宁静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