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启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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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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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阳和启蛰1
作者:
至尊黄豆
本章字数:
7106
更新时间:
2024-11-19

阳城,苏家。

万籁俱寂。

所有人缄口结舌。华丽的建筑也在夜色里衬成了死灰色。冷,硬,狰狞。

苏将军自从自已的女儿逃婚之后,没有露出过一点笑容。苏夫人一气之下急火攻心病倒了。苏迢迢的哥哥姐姐在府中踱步,大姐苏草草脾气火爆,即使妹妹逃婚的事情已经发生这么多天,每天还是嘴里不重样的骂着新鲜的刻薄话:“你知道吗,这些天以来,我一直警告自已,等这丫头回来一定要克制自已别活刮了她,你倒是沉得住气啊苏彤彤,你那好妹妹干出这种事你都不生气的吗?!”

苏彤彤咳嗽严重到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带来一阵强烈的咳嗽,仿佛气管都被撕裂了:“姐,你稳当一会吧,转来转去的我眼晕,骂了这么多天都不重样,真有你的,咳咳咳......”

“你咳嗽又严重了……你看看你个样子,怪我骂她?这死孩子气病了她母亲,气病了她哥哥,我骂她几句怎么了,我骂她都算轻的了,等她回来我让非她原地涅槃!”

“咳咳,我没事。”苏彤彤擦了擦唇角的血:“姐,父亲那边派出去的人怎么说?”

苏草草递了一条手帕过去,气的七窍生烟:“阳城翻遍了,没有。阳城周边也翻遍了,没有。根据地形推断应该是往南走了,再依照她的体力和性格,下一步会去玉峰镇和金沙河还有齐家楼那边找。”

“嗯。早点找回来,安全。不过……换个角度想,就算晚点找回来,没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就有体面的解决办法呢。”苏彤彤试着安慰姐姐。

“呵…怎么可能呢。迢迢她逃婚这件事,就像跳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一旦踏进去,便是万劫不复,必定会折腾到面目全非,才能抽身而出。”苏草草停止了在屋里踱步,坐在苏彤彤对面,“这些天,那被逃婚的姑爷来退婚,父亲母亲远远看去,面带笑容,言行得体,但任谁都知道,大家的心里都像被入室抢劫过的房间一样,一片狼藉。”

苏彤彤垂下眼帘轻轻地说:“姐,你说姑爷还会原谅迢迢吗?”

苏草草眉毛一竖,眼睛一立,“亏你能问出这种话,用腚沟子想也不能!”

“啧,我的姐你好歹是个大家闺秀,不能因为生气就这么刻薄......”

苏草草眼疾手快的抢过她弟弟手里的手帕扔在他身上,做出了一个攻击性为零的攻击,“嘿!让我告诉你,我这么刻薄,是因为咱们的好妹妹太值得我刻薄了!”

“姐……”

苏草草抢着说道:“……你觉得她回来哭给咱们看这事就翻篇了?想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说,父亲母亲原谅我吧?那你真是一开始就想错人了,咱们的好妹妹苏迢迢,从小到大,浑身上下,唯独缺了这么一个基因,就是哭着求人……”

苏彤彤明白自已安慰姐姐是徒劳无功,自已招架姐姐的刻薄更是无济于事,于是他沉默了很久说道:“姐姐,如果迢迢永远都找不回来了呢……”

“……”

血管里的血,像出了事一样,一瞬间,全堵在了心口。

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草草听见遥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气泡碎掉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她小心翼翼的,被希望和绝望同时劫持着的,奢望妹妹回头的那个愿望。

丑时,苏夫人浑浑噩噩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墙壁,目不转睛。她看向身边,恍惚间,觉得那屋子里,女儿坐过的痕迹还在,院子里,还有她种的最喜欢的桔梗花,梳妆台前,恍惚曾经女儿抱着自已撒娇要一支好看的簪子,她们在镜子里笑的那么灿烂。

苏将军知道身旁夫人此时心里的这些痛楚,因为他同样难受。他也知道,世上的某处,一定正在进行着更悲壮的生离死别,但是,此刻的他夫妻二人,四处皆是回忆,因而处处都在凌迟他们,这样的极刑,更可怕。

苏夫人一直坐到寅时,努力让自已看起来安然无恙。

下了朝的苏将军回到家,有条不紊的重复着往日的生活内容。

对于苏迢迢逃婚,除了大把大把派出去的人手。他们就这样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苏草草这些天在父母面前多次险些失态,好在都被苏彤彤拦住了,她一方面过于担心妹妹的安危,一方面崩溃于父母的过分冷漠。

“姐,我知道转眼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在这很多天里,你可以抓着我衣角大哭,可父母不行,其实这你也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何必还要动那么大肝火呢。”

“是,从小到大他们对咱们仨就没有过什么情绪波动。可如今不一样!迢迢离家出走了,她死外面怎么办!她逃婚了,我是她姐姐,可我还没嫁人,以后还会有人来提亲吗?我怎么办呢??总之,这么大的事。爹娘他们还是这样,我已经不知道他们到底爱不爱我们,我们是他们的孩子,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苏彤彤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其实爹娘他们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小心翼翼与循规蹈矩,因为他们不能给阳城那些看戏爱好者自编自演的桥段赏脸,不给任何让他们激动的反馈。这一步,父亲母亲做到了。我们,也要做到,你明白吗?所以我一直拦着你苏父母那里撒火,有什么情绪,你跟我这发,出了这个门,就让它散去!”

“......”

“呵呵,我们这样的家庭……姐你想过,迢迢逃婚只是因为不喜欢那个男的吗?

苏草草猛的转头看向苏彤彤,怒目圆睁,“你说的简单,可是怎么办,你希望她走?这是家!家里再不好也是家,家人再不好也是家人!”

苏彤彤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找到她,不着急带她回来,先暗中保护好她,看看再说。”

“……苏彤彤你疯了。”

天气阴沉沉的。阴沉的天空下,大地变得沉寂,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在这片阴郁的氛围中屏息。

天地肃杀,佛像因此显得更为肃穆庄严。

苏迢迢哭的累了。她担心家里人,她知道他们会有多担心,她知道名誉对家族有多重要,她甚至有一点后悔自已的做法。

可她知道她必须要走。

她烦闷的胡乱在山坡上走着,等林清袅给自已送饭,却看见一个干巴瘦的黑汉子。

“你是哪来的?”

“我......路过这里,迷路了”苏迢迢一时答不上来。

“你是哪个村的,出村的路在那边。”那黑汉子指了指,苏迢迢一时间不知道该顺着这个方向走出去还是怎么应对。那黑汉子紧接着又问:“你咋鬼鬼祟祟的呢?你叫啥名字?哪村哪家的姑娘?”

苏迢迢刚打算把自已“苏三、某镇、逃婚”的套路堆砌起来,那黑汉子就伸着脖子朝山下的方向嚷了几句,有几个个子很高的村民闻声而来,没一会,村子里的破庙藏了个外乡姑娘的事就传开了。

一时间七嘴八舌、沸沸扬扬。大家纷纷问她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来这里。“问她她也支支吾吾,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有同伙打算踩点偷挖咱们南环村山里的矿。”

“我倒不觉得,后山那个古墓,多少盗墓贼盯上,之前老刘家不就遇上那个踩点的,这女娃八成是个盗墓的吧!”

“诶诶诶,你们说话这么冲呢,这么个小女娃能做啥嘛,要我说你别住那破庙了,来我家嘛,宽敞的呢。”

“你起来吧你,谁不知道你家小子讨不到媳妇,安的什么脏心烂肺!”

“你!”

“就是,要我说啊,你来我家,我又没有讨不到媳妇的儿子不是?”

“老鳏夫!你那是给自已讨!”

“啧啧,这细手细脚的,种地是啥也不行啊,织布会不会?”

“不是你问啥呢?跟你有啥关系?”

“诶诶,我最早发现她的,应该让她住在我家里!你还是跟我回家嘛。”

雀喧鸠聚,像戏班的锣鼓从高处哗啦啦掉在地上此起彼伏的噪音。

这时喧闹中不知道哪个村民高声吼到:“行了都别吵了!村长来了!”众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纷纷望向村长,和村长一同赶来的还有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清袅。

苏迢迢愧疚的看向林清袅。林清袅喘着粗气还以安慰的眼神。此时村长环顾人群,又礼貌的看了看苏迢迢,拱手道:“苏三姑娘好,我南环村地处偏僻,大家鲜少有见到外人来,故而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苏迢迢欠了欠身。村长继续说道:“大伙也都知道林家的老二是个老大不小的小伙子了,从小也没少让各位邻里操心,这不,她姐姐,清袅,捡了个姑娘来给自家弟弟当媳妇。”

林清袅旁边的站着的弟弟顿时瞪大了眼睛:“姐,你什么时候这么为我着想了啊,诶呀我亲姐!”说罢眼睛死死的上下打量苏迢迢。

林清袅扯了一把弟弟示意他闭嘴,转头对村民们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知道买媳妇这事,不光彩,不过林清枭什么德行大家也都知道......”

“啊?我什么德行啊?”一旁林清枭指着自已打断道。

林清袅踢了一脚自家弟弟继续说道:“我家的老屋住不下再多一个人,所以就先把她放破庙了,各位乡亲,我家绝无意给各位添麻烦,更绝不会找个盗墓的引狼入室,这庙左右也是废弃的,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村民听了议论纷纷“买来的媳妇不住一起,有毛病的吧,早晚的事嘛,都买媳妇了还讲究这呢......”

“就是,好像买的媳妇能办什么样的婚礼似的。”

“没地方住拴起来放牛棚里不就得了?”

“谁知道,羊圈不也有地方?”

“事倒是不少,不过从哪买的,回头问问,这丫头看着挺水灵,回头给那老鳏夫也买一个,他手里有本,这事他得给不少好处费呢。”

“对,回头问问,但是还是买个壮实点的,瘦了吧唧的回来不能干活可是太亏了。”

“哪那么多事,干两天就练出来了。”

“......”

苏迢迢听着这些嗡嗡作响的七嘴八舌,寒毛竖起,觉得毛骨悚然。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在心中蔓延,每根骨头都仿佛被尸水浸透,又恶心又恐怖,只想逃离这里。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林清袅反复警告她不要出去,不只是因为有野兽和会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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