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言简意赅的一句“自食恶果”,即便是再愚钝之人,也应能听出其语气中的愠怒,然而魏无羡却恍若未闻。
不知是他蓄意佯装懵懂,还是真的天性愚钝。
他撅着嘴,满脸委屈地向蓝忘机抱怨道:“往昔你从未责罚于我,此次为何要捉拿我们?”
“自已寻思。”蓝忘机虽心中略有不满,但仍贴心地为他按摩手腕,以缓解其酸痛。
魏无羡低声嘟囔着:“唤你你却不肯出去,还不许我与怀桑兄出去,真是小气。”
两人相距甚近,屋内又仅有他们二人,他的声音即便再低微,蓝忘机也能听得真真切切。或许是为了宣泄心中的不满,蓝忘机手中按摩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许。
“啊!好痛好痛,我知道错了,蓝湛你轻些。我不再说你小气了,总可以了吧?”魏无羡惨呼求饶,蓝忘机这才松开了手劲,缓缓按摩。
实际上,蓝忘机起初对他们的胡闹并未多加管束,他们每次偷偷外出买酒归来,他都视若无睹。
魏无羡向来如此洒脱,他也期望魏无羡能一直这般无忧无虑地在云深不知处生活,便对他们的行为听之任之。
然而,渐渐地,他察觉到魏无羡与聂怀桑的关系愈发亲近,甚至为此多次冷落他,将他弃之不顾,只顾与聂怀桑谈笑风生。
仅是如此,还不至于让蓝忘机狠下心来责罚魏无羡。
真正令蓝忘机难以容忍的,是魏无羡起初还会在与聂怀桑外出前与他打个招呼,每次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前往静室向他讲述当日与聂怀桑的经历。若是时间已晚,便等他醒来后再告知。
可后来,魏无羡逐渐不再去寻蓝忘机,与聂怀桑一同行动,也不再向他报备,归来后也很少再与他分享。
昔日他还会将偷买来的酒藏匿于静室,如今静室的酒越来越少,几乎都被他们搬空喝光了。
最为重要的是,魏无羡为与聂怀桑共饮也就罢了,竟妄图将云深不知处后院所养的兔子烤而食之。
此兔乃是去年蓝忘机生辰之时,魏无羡悄然潜入后山擒获,以作生辰之礼。为此他险些坠下山崖,只为护得这千辛万苦寻得的一黑一白两只兔子。
前世,魏无羡亦曾赠他兔子,皆被其妥善养于庭院。
而今,仍被养于庭院,平日亦皆由蓝忘机亲自喂食。
可魏无羡偏就相中这两只兔子,若非蓝忘机及时察觉,这两只兔子恐怕已成魏无羡腹中之物。
当时,他心中已生郁结,眉心微皱,冷声问道:“魏婴,你怎可动它们?”
魏无羡直言道:“不过两只兔子罢了,你若喜欢,我再去抓两只予你便是。”
“你!”蓝忘机眼底满是惊诧,实未料到,短短一年时光,他竟将这两只兔子忘得一干二净。
魏无羡见他如此,忙不迭认错,“好吧好吧,我认错,我不该于境内杀生。蓝湛,你莫要生气嘛。”
蓝忘机垂首不语,抱着两只兔子转身离去。既不宽恕,亦不责备。
魏无羡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不言语便当作是原谅了他,毕竟次日他们又如往昔那般相处,未有丝毫变化,岂料蓝忘机竟秋后算账。
迄今,魏无羡都未曾意识到自身的过错,亦未曾想过要与蓝忘机好生致歉,甚至早已将此事遗忘。
若非蓝忘机独自返回后自省一晚,魏无羡怕是至今都不能如现今这般,与蓝忘机心平气和地交谈。
归根结底,魏无羡终究只是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少年,当下这个年岁,正是他玩性颇重之时。他年已二十八,又何必与孩童计较这些。
但自那以后,每当目睹魏无羡与聂怀桑并肩而行,蓝忘机心中仍是难以抑制地泛起酸涩,可又偏偏无法将目光从魏无羡身上移开。
他心中有怨,总归要寻个契机宣泄,这不,他们恰好撞在枪口上了。
起初,只想略施惩戒,让魏无羡在他身边逗留数日,警示他一番也就罢了,岂料,竟被蓝启仁察觉。
魏无羡屋门前,探进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魏兄,你状况如何?”
闻声望去,原来是聂怀桑趴在门口,由于对蓝忘机心怀畏惧,只敢在屋外询问魏无羡的伤势。
在外人看来,是魏无羡主动拉着聂怀桑下山寻欢作乐,然而实际上,是聂怀桑觉得云深不知处烦闷无趣,央求魏无羡带他下山的。
他当日就向蓝启仁坦白主谋是他,可蓝启仁只是挥挥手,让他离去,并未免除对魏无羡的责罚。
魏无羡朝他招招手,说道:“一切安好,为何不进来?近两个月我不在,你是不是无聊至极。”
聂怀桑闻听此言,正欲抬脚迈进,却被蓝忘机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他进退两难,最终还是不敢直面蓝忘机的威严,轻轻摇动手中折扇,讪笑道:“不了不了,我忽然想起蓝先生布置的课业尚未完成,魏兄你安心休养,我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探望你。”
话毕,聂怀桑一溜烟儿便消失在魏无羡屋外。
魏无羡无奈对着门外喊道:“怀桑兄!云深不知处内不可疾行!”
聂怀桑是否听到魏无羡的呼喊不得而知,蓝忘机只觉万般无奈。此时他倒是将家规铭记于心了,自已却从未遵守。
他在一旁提醒道:“云深不知处内,亦不可大声喧哗。”
“好吧,我知道了。”魏无羡往软榻上一躺,凝视着眼前神色冷峻之人,终究安静不了片刻,“蓝湛,你是不是讨厌聂怀桑?”
蓝忘机道:“否。”
魏无羡挑眉,“那适才我让他进来,你为何瞪他?”
“……”蓝忘机沉默须臾,解释道:“你需静心休养。”
魏无羡道:“我不过是抄家规抄得手腕酸痛,又非伤残,何需静养?”
对此,蓝忘机难以言明,沉默不语,静养不过是他信口胡诌的托词罢了。
魏无羡见他这般,揣测道:“莫非是……吃醋了?”
蓝忘机停下手中动作,低着头难以看清其神情,只见他耳垂微红,呼吸稍显急促。
魏无羡浑然不觉,仍在一旁逗弄他,与他玩笑,“好了,日后我多陪你便是。怀桑兄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心中唯有你。”
蓝忘机骤然站起身来,不顾魏无羡的惊愕,夺门而出。
任凭他如何呼喊,他都未曾停下步伐。
然而,不过数日,魏无羡一语成谶,果真将聂怀桑弃之不顾,只伴蓝忘机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