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疫病

明山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神经内科。

“阿公怎么样？”

“医生说没有危险，你不用担心。”

“那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知道啊。医生说还需要继续住院观察。”

病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材魁梧但脸颊削瘦。床头信息卡上写着：韩荣光，男，八十五岁，非典型脑炎，二级护理。

病床边是两位家属。站着那个二十多岁，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坐着那个五十来岁，脸上有着家庭主妇那种常年劳作的风霜，但眼神锐利，神情平淡，显然是那种比较刚强的女子。

中年妇女开口了，“佼佼，你回去吧，阿公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看看就好，回去吧，你留这里也帮不上忙。”

年轻姑娘名叫韩佼佼，病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老人，正是她的爷爷。

韩佼佼点了点头，说：“阿姑。今晚我来守夜，你回去休息一晚。我买了车票明天就回去。”

韩佼佼今年大四，在省城大学读书，还没毕业。最近正在忙着找工作，听说爷爷出事后，她急忙跟学校请假跑回来看望。

“行。那今晚就交给你了。记得看着点滴还有尿袋，及时换。三个钟翻身一次给他拍背……”

姑姑没有跟侄女客气，仔细叮嘱护理事项。

韩佼佼耐心听完，认真地点头：“晓得了。姑你回去吧。”

姑姑回去了。

韩佼佼麻利地在病床边收拾起来。打小做家务，照顾病人对她来说也不算手生，很快就收拾整齐干净。

看了一下，暂时无事可做，韩佼佼拿起热水壶去打开水。

住院区走廊上摆着病床，人来人往，略显拥挤。

韩佼佼拎着水瓶，偏着身子，让过行人，默默从走廊穿过。

其他病房里面患者家属的谈话声清晰传入耳朵。

“唉。真是造孽啊……人好好的怎么会得这么一个怪病呢。”

“医生，我老婆天天在家哪里都没去，好好的在家里，怎么会得病呢？”

“你听说了吗？隔壁吴老六一家，五口人都住院了。”

“阴公哦……”

“唉。这个死鬼睡了两个月都不醒，这下真的成死鬼了。”

“我跟你讲，这个东西就是美国佬搞出来的生化武器。专门害人的，这些美国鬼！”

长吁短叹，谈话声不加掩饰地在走廊里回荡。

韩佼佼拎着空水瓶走过，又拎着打满开水的水瓶回到阿公的病房，心情沉重。

住院部这里的病人，有一半都是跟他们爷爷一样的【非典型脑炎】患者，昏迷不醒卧床，家属都愁坏了。

几个月前，全国各地零星出现异常昏迷的病人。患者呈现类似植物人的症状，无法唤醒，发展一定时间后还会出现高烧、惊厥、休克、内出血、器官衰竭等症状，甚至猝死。

这种疾病，后来被认定为一种新型传染病，官方称为【非典型脑炎】。

虽然世界各国已经想想尽办法，尽了最大努力，但是目前仍然没有行之有效的预防办法和特效药。目前【非典型脑炎】在全球传播，患病者急剧增多。

以韩佼佼老家县城为例，小小一家县城医院，就收治了几十个患者。疫情之严重，由此可见一斑，全国病例已是超过数百万例。

若是按照一般传染病，官方必然会实行集中隔离收治病人。

可是这【非典型脑炎】十分特别，可以通过全途径传播，据说全球大气和水体之中都有病原体，所有人都早已处于感染环境。是否患病，完全取决于个人免疫力。

换句话说，传统防疫手段对这种疾病完全不起作用，且没有意义。

于是各国纷纷采取了放开的态度，将其当做非传染病对待，让患者家属自行护理病人，以减少医疗压力。

【非典型脑炎】给全球社会造成了巨大冲击，为此，华国出台了一系列保障政策，减免医疗费用，保障社会稳定。

得益于果断、坚决的政策，华国得以在疫情冲击下，保持经济和社会基本稳定。

而其他国家则没那么幸运了。缺乏政府组织能力、缺乏兜底保障能力，很多国家已经因为非典型脑炎带来的影响，社会动荡，一片混乱，甚至处于无政府状态。

到处可见打砸抢，犯罪频发，工厂停摆，经济崩塌。

例如灯塔国，城市街头堆满了被人随意丢弃的昏迷者和尸体，构成了西方国家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又如天竺国，恒河上漂满了尸体，数量每天都不见减少……

不过这一切，跟韩佼佼没有多大关系。

她就一个普通人，就算疫情当下，也得为了生计而忙碌。

新闻大事看看就算了，她一个月工资都没得领的人，操心这些干啥。

自然会有该操心的人来操心这些事情。

韩佼佼用热毛巾帮爷爷擦拭身体，做好护理工作，盯着爷爷苍老的面孔发了一会儿呆。

思绪忍不住飘回小时候，那时候奶奶还没过世，爷爷身体也还硬朗，整天带着她这个孙女下地干农活。

当然，是爷爷奶奶干活，她纯属在一边卖萌的。爷奶笑呵呵看着她在地里抓虫子玩，拔花花草草。

休息的时候，爷爷常跟她讲他以前当兵打仗的故事。那个时候生活非常苦，国家也很艰难，爷爷才十几岁就跟着乡里的老表一起去参军，打鬼子，抗M援朝……

每次听爷爷讲述他的故事，韩佼佼都觉得敬仰和崇拜，感觉爷爷就是个大英雄。她也好想成为像爷爷一样的大英雄啊。

可惜长大以后，人需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她韩佼佼根本没有什么天分，只能勉强读个三流大学冷门专业。

别说做出一番事业了。连找工作现在都没搞定……

想着自已的事情，韩佼佼感到一阵困倦，一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看了一下，爷爷这边暂时没有护理需要，韩佼佼定了个闹钟，打算小睡一下。

在陪护床上侧躺下来，疲惫感涌上来，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

“佼佼，快醒醒！”

昏沉之中，韩佼佼被熟悉的声音唤醒。一睁眼就愣住了。

看着白发苍苍的熟悉背影，她惊异地喊了一声。

“阿公？！”

“嘘。先别说话。待在我身后别动。”

老人神情严肃，右手握着一杆老式的栓动步枪，戒备地盯着前面的两拨人。

几米开外，两伙人正在剑拔弩张地对峙，中间地上则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像是被车裂一般身体从腰部断裂，上半身不知所踪，只剩下半截身体趴在地上，血液肠子满地都是。

看见这惨烈的场景，韩佼佼心跳顿时就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