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达渡口登上新船,因船只数量有限,他们需数人共乘一船。
然而,无人有胆登上蓝忘机和蓝曦臣的船,而魏无羡那边又有江澄,这人看上去亦不易相处,众人只得拥挤在一起,险些将那小船挤翻。
幸而进入镇中,聂怀桑就在岸边等候他们归来,他的船稍大一些,恰好能够容纳一些弟子。
聂怀桑轻摇折扇,未曾料到魏无羡和江澄此番归来,会带来如此众多之人。
见蓝曦臣,聂怀桑轻声唤道:“曦臣哥哥。”
蓝曦臣前些时日曾去过一趟清河,聂明玦对聂怀桑的学业颇为关注,近来他忙于除祟,倒也未曾留意过他的课业。
他问道:“怀桑,前些日我自清河而来,你大哥恰好问起你的学业。如何,今年能否顺利结业?”
聂怀桑身形一滞,如打了霜的蔫瓜,不由往人后缩了缩,嗫嚅道:“应是可以的。”
蓝启仁昨夜刚去清河,指不定会对他大哥说些什么,如今又有蓝曦臣来问他学业,他只觉今日实不该下山。
他躲在几位登上他船的弟子身后,全程缄默不语,极力避免蓝曦臣的关注。
蓝忘机和蓝曦臣本是同乘一船的,可蓝忘机却突然一言不发的与魏无羡并肩而行。
江澄见他眼含敌意,微微一怔,识趣地走到蓝曦臣身旁,道:“叨扰了,泽芜君。”
蓝曦臣轻笑,“无碍,忘机向来与无羡亲近,并非对你有所不满,望江公子莫要介怀。”
江澄望向一旁交谈甚欢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眉眼之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如此,也挺好。”
众人朝着人口密集之处划去,穿过拱桥,船只驶入河道,正巧望见来时卖枇杷的那位女子。
魏无羡持杆渡水而去,向她招手,“姐姐,我来取枇杷了。”
女子扶正斗笠,将为他备好的一筐枇杷递过去,言道:“喏,给小郎君你留着呢,皆是个头最大的。”
吴音婉转,闻之只觉如沐春风,不看也知此女子定然清丽可人。
魏无羡伸手接过,随手拿了一颗尝了尝,对那女子一笑,道:“多谢姐姐,姐姐人美,这枇杷也甜。”
那女子垂首浅笑,面露羞赧之色,“勿要客气,小郎君可真是生得俊,嘴也甜。”
忽然,魏无羡将蓝忘机拉至诸位姑娘面前,指着他,问道:“姐姐,你们看他可俊否?”
河边女子们见他倾国倾城之貌,齐声答道:“俊,比小郎君还要俊呢!”
魏无羡闻此,故作哀怨,以袖掩面,“哎呀,姐姐们如此钟情于他,我可要吃醋了!”
对此,蓝忘机轻叹,稍稍侧身看向他,就知他会有此一举,无奈道:“魏婴,别闹。”
四周传来一片清脆悦耳的笑声,一女子迎面撑船而来,朝魏无羡掷来两个花环,道:“勿要伤心咯,送你花环戴好伐,可香的嘞。”
两个花环落入手中,魏无羡欣然笑道:“姐姐心善貌美,我下次定会来找姐姐买花。”
那女子声音清脆,胆量也大,指着蓝忘机道:“下次叫他一同来,我多送些给你们。”
魏无羡在此处谈笑风生,左右逢源。蓝忘机则在一旁目不斜视,虽有君子之风,却已醋意大发。
见他心绪不佳,魏无羡趁其不备,将方才那名女子赠予他的花环戴在他手腕上,另一个则戴在自已手上。
“蓝湛,别不高兴嘛。”他抬起手,轻触蓝忘机的手背,缓声道:“你看这茉莉花花环,甚是素雅,倒也为你添了几分柔和之态。你若多笑笑,必是一位俊逸小郎君。”
蓝忘机凝视着手腕上的花环,与魏无羡的刚好成对,心中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然面上依旧毫无波澜。他将手负于身后,目视前方,沉声道:“无聊。”
哄得蓝忘机转怒为喜,魏无羡也愈发肆意起来,在他耳畔吵闹着想听他讲姑苏话。幼时曾听过几回,皆是蓝忘机与蓝曦臣私下交谈时所言,他自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说来,他已在姑苏生活九年,却对姑苏话知之甚少,至多能听懂些许寒暄之语,平日闲谈,他几乎是一字不懂。
蓝曦臣与蓝启仁曾有意教他姑苏话,可他学了半月便心生厌倦,不愿再学,觉着学会了也无甚用处,便半途而废。
对此,他们也只能无奈叹息,任由他去。原以为在姑苏生活久了,自然能学会一些,岂料九年过去,他仍对姑苏话一知半解。
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他们的江澄,不禁无奈地扶额,轻声自语道:“魏无羡这家伙,又开始搔首弄姿了,真是一点不变。”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蓝曦臣恰在此时立于他身侧,他适才所言声音虽低,但蓝曦臣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禁疑惑问道:“江公子似乎对无羡颇为熟悉,莫非从前相识?”
江澄犹在发愣,反应稍迟,竟一时将此刻当作前世,下意识应道:“嗯,自幼相识。”
闻此,蓝曦臣眼神微凝,似要将他看透,却也未再多言。
待江澄回过神来,方知自已言语有失,正欲寻个托词遮掩过去,回首却见蓝曦臣神色如旧,微笑着凝视前方,仿若并未对他的言辞生疑。
为免被蓝曦臣刨根问底,江澄选择缄口不言,静默地立于一侧。
江澄对蓝曦臣知之甚少,前世二人甚至鲜有往来,仅在各家举办清谈会时得见数面,略叙几句应酬之语。
于他而言,蓝曦臣犹如皓月当空,乃是他此生难以企及之人,纵他奋力拼搏,亦难以抵达他所在的高度。
他待人温和,对任何人皆会施以援手。昔日若非蓝曦臣在侧全力支持,仙门百家恐难以相信,他年方十七便能重振云梦江氏。
这样好的一个人,他着实不愿欺骗于他。可有些事,他又不得不对他有所隐瞒。
“江澄!接着。”魏无羡忽地高声喊道,江澄转头望向他,两只圆润的金枇杷朝他抛掷而来,他抬手接住,只闻魏无羡又道,“这枇杷可甜了,我代蓝湛请你尝尝。”
江澄正欲为他尚能念及自已而略感欣喜,可这后一句话,愣是令他刚要上扬的嘴角生生打了下去。
他将其中一只枇杷递给蓝曦臣,毕竟与他同乘一舟,若他独食,实有损江家颜面。
蓝曦臣接过枇杷,道:“这枇杷忘机自幼便喜欢,也有些年头没吃了,无羡竟还记得。”
江澄随口应道:“他大抵也就只记得蓝忘机的喜好了。”
旋即,他将剥好的枇杷放入口中。
他只知此枇杷汁水饱满,诚如魏无羡所言,甚是甘甜。却不知蓝曦臣在他一侧,已对他心生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