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魏无羡低声呢喃半晌,方才舍得缓缓睁开双眼。
许是睡得太过安稳,竟将昨夜与蓝忘机同床共枕之事忘却,只觉怀中暖炉甚是舒适,且有淡淡檀香与药香。
檀香?药香?
仅一瞬,魏无羡便立刻清醒过来,自已竟如八爪鱼般紧紧攀附在蓝忘机身上,致使蓝忘机早早醒来,却无法挪动分毫,只能静躺等待魏无羡苏醒。
魏无羡松开他,急速后退,因靠近床沿,直接向地上跌去。
幸而蓝忘机反应敏捷,拉住魏无羡的手臂,稍稍用力,将他拉入怀中紧拥。
他伏在他怀中,能清晰听见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似乎比平常更为急促。
“蓝湛!你可是哪里不适?”魏无羡赶忙推开他,急切询问。
蓝忘机疑惑地看着他,回答道:“并无。”
魏无羡道:“那你心跳为何如此之快?当真无恙?”
蓝忘机微微一愣,有些尴尬地说道:“无恙。”
魏无羡凝视他许久,未见异常,便直接起身下床。正欲去捡昨夜被他扔在地上的斗篷,却发现它不知何时已被挂在架子上。
“奇怪,我又梦游了?”魏无羡是宁愿相信自已梦游,也不认为是有人为他挂上的。
他披上斗篷,对蓝忘机道:“蓝湛,你且先躺着,我去找人来再为你诊治,以防病情又加重。”
未等蓝忘机阻拦,他便迅速消失在蓝忘机的视线之中。
不过须臾,魏无羡便带着青蘅君返回。他本是打算去找云深不知处的医师,不想中途遇见青蘅君前去探望蓝忘机。
途中,他将蓝忘机的状况详细告知于他,并着重强调了方才蓝忘机心跳过快的问题,担心他是患上了心疾。
青蘅君为蓝忘机诊了脉,蓝忘机的身体已然痊愈,亦无魏无羡所言的心疾之虞。
只是,魏无羡向他说明情况时并不似有假,他凝视着蓝忘机,柔声问道:“忘机,适才无羡告知于我,你心跳异常,可有此事?”
蓝忘机面色沉静,耳垂却微微泛红,沉声道:“父亲,莫要听他胡言。”
闻此,魏无羡即刻反驳道:“我何曾胡言,方才我伏于你怀中之时,听得真真切切。”
“哦?你竟伏于忘机怀中了?”青蘅君惊愕出声,回首便见蓝忘机羞涩似的别过脸去,只觉匪夷所思。
他虽不常与自已的儿子相处,但对他们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尤其是蓝忘机。
蓝忘机自幼受到诸多影响,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更是不喜与旁人接触。
除了他娘能将他抱在怀中逗弄,他人若未得他许可,皆不可近身。若非他们是他的亲人,他或许也会将他们拒于千里之外。
魏无羡称自已伏于蓝忘机怀中,这着实令他难以置信。但见儿子的反应,此事似乎不假。
想来,当年蓝忘机将魏无羡带回后,欲将他收为蓝家之人,并非随口一说。
青蘅君微微一笑,道:“放心,忘机的身体并无大碍。”
得了青蘅君的确认,魏无羡这才安心。
蓝忘机又在屋内调养了数日,这几日,魏无羡时常前来探望,直至他病愈返回兰室听学。
前些时日与各大仙门商议的要事已商议妥当,青蘅君也在那之后,再度闭关修炼,云深不知处的大小事务,又一次落在蓝启仁身上。
对此,蓝启仁从未有过怨言,他最为理解兄长的难处。为了他,他宁可终生不娶,替他照顾他的孩子,为他管理宗门。
先前云深不知处尚有闲言碎语涉及蓝忘机,待蓝忘机重回兰室,便鲜少有人再敢妄言。
久而久之,众人也渐渐忘却蓝忘机突然染恙,致使蓝宗主与蓝老先生忧心忡忡之事。
就连魏无羡也未曾提及此事,只是平素对蓝忘机诸多照拂,想来是怕他再身陷险境。
不过,该惹的麻烦,他一件也未曾落下,蓝启仁总能时不时将他与聂怀桑逮个正着。
他有蓝忘机袒护,蓝启仁即便责罚也无济于事,蓝曦臣也唯有无奈旁观,只求他莫要太过出格。
此外,尚有一事关乎魏无羡的将来,那便是聂怀桑的学业。
有魏无羡带领的第一年,虽未全部达标,但至少让聂明玦看到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略有长进。
然而次年,或许是前一年难得被聂明玦夸赞一回,聂怀桑心生骄矜,又回到往昔。
他不仅遭聂明玦斥责,还连累魏无羡被扣去大半月银。
魏无羡清点着钱袋中所剩无几的银两,叹息道:“去年一月尚能购置十坛天子笑,现今可好,一月仅得一坛,够谁喝的。”
聂怀桑歉然道:“对不住啊魏兄,我也未曾料到,大哥竟会连我的月银也克扣,要不向蓝二公子借些?”
魏无羡摇头,他岂会不知向蓝忘机借银,可近来蓝忘机开销颇大,随蓝曦臣下山购置诸多物品,亦无余钱借与他。
正心灰意冷时,通往兰室的道路上走来众多人。
他不禁好奇询问:“今日为何多了这些陌生面孔?”
聂怀桑以扇掩面,轻笑两声,“魏兄,你又未聆听蓝老先生所言啊?”
魏无羡疑惑道:“说了何事?”
聂怀桑道:“姑苏蓝氏广邀各大仙门小辈至此听学,今日乃正式入学之日。昨日他们便已抵达,你未曾见到?”
魏无羡道:“昨日整日我皆在藏书阁罚抄,何处去瞧。”
聂怀桑顿时明白,难怪昨日始终未见他,本以为他逃课不带他,原来是又受罚了。
仙门有四大家族,姑苏蓝氏、云梦江氏、兰陵金氏与清河聂氏。
魏无羡与聂怀桑行至桥头,恰好撞见另外两大家族的弟子。
听闻云梦江氏与兰陵金氏有一门亲事,理应两家关系亲密才是,然而眼前几人却流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疏离之感。
魏无羡虽生性贪玩,但终究未曾离开过姑苏,即便江枫眠曾来信邀他前往云梦游玩,他也只是婉转回绝。
并非他不想去,而是他自已不知轻重,屡屡触犯家规,被蓝启仁捉住受罚无数,其中蓝忘机还庇护了不少。
若不是他总能寻得机会偷懒,怕是连云深不知处的大门都难以迈出,更遑论去云梦了。
因此,他对于江氏和金氏之间的问题,了解得并不全面。
他仅知道他们之间有一门亲事,却不知道金家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