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动动胳膊。”
在酒馆二楼伊安的房间，店主正将皮质肩甲固定在伊安的肩膀上。
“很合适。”
伊安依言活动了一下手臂。
肩甲不仅与伊安的肩膀贴合得恰到好处，还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动作。皮带也系得十分牢固。
“最难的部分结束了。”
店主自言自语着，随后又开始收紧盔甲上的绳索。
伊安请店主帮忙准备这些装备，接下来他需要像穿着平常衣物一样身着这副盔甲行动。
这是必要的，但并不是他留住店主的唯一原因。
“你打算现在就出发吗？”
还没等伊安开口，店主先问道。
伊安耸了耸肩：“我接受了委托。”
“唉，就算这样……”
“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了，那还不如早点出发。”
店主咂了咂嘴，似乎对伊安即将离去感到颇为惋惜。
“好了，说说那些传闻吧。”
“什么传闻？”
“那些恐怖的事。你们这儿不是经常有人谈论吗？”
这才是伊安的真实意图。
酒馆是流浪者、外地人与闲聊者的汇聚地，各类传闻都会在此聚集。
“这样的事可多了去了。比如来自阴影之壁的诅咒正在蔓延；只吃人肉的狼群；还有下水道里的四眼鳄鱼；甚至有人说见过无头骑士和吸血精灵。”
王国的流言很多，而伊安清楚这些流言背后都有其真实的部分。
这也说明了这个世界的混乱程度。
“有没有关于具体地点的？”
“地点……有个传说中墙壁会流血的城堡。还有个洞穴，里面能听到哀嚎声，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还有一片被称作’亡者森林’的地方……”
伊安的眉毛挑了起来。
这正是他所期待的故事。
“那个亡者森林听起来有点意思，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亡者森林，没错。不过名字虽然吓人，其实故事倒也不算出奇。”
咔嚓一声，店主系紧了盔甲侧边的系带，拍了拍手。
“平常看你不怎么喝酒聊天，居然也对这些感兴趣。”
店主笑着拿起护胫，蹲在伊安面前。
“据说那片森林下面有个墓穴，是古代精灵建造的。自古以来，战死的士兵都被埋葬在那里。与其让尸体四处散落，不如将他们埋到地下。”
伊安回忆起游戏中的亡者森林。
这个背景听起来颇为可信。
“然后呢？”
“然后平民们也开始把尸体埋在那里。直到不久前都是如此。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总是雾气弥漫。”
店主调整好护胫，继续说道。
“从那时起，进入森林的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没人敢再进去了。”
“没有人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吗？”
“有什么值得解决的吗？连盗墓贼都不屑一顾的地方，没必要非得去冒险。”
“也是。”伊安点头表示认同。“但这也是我感兴趣的原因。”
店主抬头看向他。
“你是打算带着那位骑士大人去那儿？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伊安平静地回答：“还不确定，从这里出发需要多久能到？”
“步行大概一周左右，最多十天。骑马会更快。本地人几乎都知道它的位置，找到地方不难。”
一周，最长十天……
在游戏中，这段距离似乎只需十分钟的样子。
当伊安整理思绪时，店主站了起来。
“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或者需要帮忙的？”
“没有了。辛苦了，一直受你照顾。”
伊安拿起桌上的剑站起身来。
“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离开。”
店主遗憾咂了咂嘴。
“你不是说过我不会久留吗？”
“即使留下来也不错啊。”
这家伙还真舍不得。
伊安笑了笑。
这时店主环视房间后轻声问道：“你觉得和平还能持续多久？”
伊安漫不经心地回答：“不会太久了。”
“果然……”
“魔物会再次出现。”伊安把剑插回腰间，补充道：“战争也会爆发。”
“……”
店主瞬间屏住了呼吸。
曾经肌肉发达、如今被脂肪覆盖的肩膀因紧张而绷紧。
这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常见的反应。
“不要把自已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佣兵。”伊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加了一句：“你的家人需要你来保护。”
“……确实。看来我得准备好用你给我的盔甲和斧头了。”
店主像是叹了口气似的说道。
声音中既有坦然接受不确定未来的淡然，也有一种老兵的决心。
“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伊安转过身去，握着门把手问。
店主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我收拾一下房间随后就来。”
“好吧。如果太慢，我就先走了。”伊安走出门外，补充道，“别忘了好好保养那把斧头，它已经快要报废了。”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店主露出一丝微笑。
“不管怎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肚子。
“我得减减肥了。战争……”
他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恢复了那种为了生存什么都愿意做的人的坚定。
仿佛过去一个月的记忆不过是场美梦。
***
“大人，您看起来真帅气。”
菲利普看到伊安后惊叹了一声。
刚才他还一脸不满，现在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坐在菲利普旁边的梅洛也点了点头。
穿上深灰色皮甲的伊安确实显得像个真正的佣兵。
尽管腰间的剑鞘有些陈旧，但剑却是新的，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皮甲颜色挺特别。是什么做的？”
“哥布林首领的皮。”
“通常哥布林是灰绿色的吧。是因为被污染的魔力变色了吗？”
“这么说，这件盔甲也带着被污染的魔力？”
菲利普不安地补充道。
伊安笑了笑，回答说：“一个想要成为骑士的人怎么这么胆小？”
“胆小？我才没有！”
菲利普激动地跳了起来。
伊安随意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接着说：“先吃饭吧。路途遥远，吃饱了才好赶路。”
梅洛和菲利普点点头，又拿起了刀叉。
面包、肉和炖菜，这是这家酒馆能提供的最丰盛的食物了。
没过多久，菲利普再次开口问道：“目的地确定了吗？”
伊安点点头：“暂时定下了。首先……”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边有个阴影。
伊安转过头，看到了一张长满雀斑的白皙面孔——是女侍者。
她盯着伊安，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
“您要离开了？和他们一起？”
“是的。”
“饭后就走？”
“没错。”
“怎么这么突然？”
“这就是佣兵的生活。”伊安淡淡地说。
“可是……”
女侍者的声音开始颤抖，眼中泛起泪光。
伊安茫然地眨了眨眼。
菲利普和梅洛也停下了动作。
“对不起。太突然了。”
她擦着眼泪，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回厨房。
伊安苦笑了一下。
虽然确实有点感情，但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他咂了咂嘴，看向厨房的方向，随即感受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于是又把头转了回来。
“怎么了？”
菲利普带着看戏的笑容说道。
“没什么。我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
“刚才那反应可不像是没事啊？明显是……”
“我说了，没什么。”
伊安冷冷地打断了他。
菲利普只好闭上了嘴，脸上带着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伊安心想，如果能把他的鼻子割掉，他就不会再露出这种表情了。
这时，酒馆老板从楼梯上下来问：“发生了什么？”
伊安瞪了一眼似乎准备开口的菲利普，回答道：“没什么。”
“那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梅洛补充道。
这正是伊安所希望的。
“我打算先去亡者森林看看。”
“亡者森林……？”菲利普疑惑地歪着头。
“那里有些不祥的传闻。”
“既然它在前往王城的路上，顺路去看看倒也可以。不过，如果你能提供更确切的理由会更好。”
梅洛认真地说。
伊安点了点头。
“黑魔法师肯定有个藏身之处。他说过他在各处撒下了‘种子’，正等着收获的时机。”
“这是预料中的事。”
“所以我选了一个他可能藏身地。”
“为什么是亡者森林？那只是一个没有墓碑、满是骸骨的地方。”
菲利普说。
伊安点了点头。
“对黑魔法师来说，这样的环境正合适。而且那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会有人特意去冒险。只要问题不蔓延到森林外，就不会引起注意。我觉得这些理由已经足够了。”
“即便如此，在王国内部……”
菲利普显然还是不太相信。
“最黑暗的地方往往就在蜡烛下，不是吗？”酒馆老板插话道。
他瞥了一眼伊安，接着说道：“这位佣兵虽然有时不太友善，但我从未见过他出错。”
“别这么说，万一我们白跑一趟怎么办？”伊安反问道。
店主笑了笑：“无论如何，那个被诅咒的森林传言也会消失。”
梅洛点点头。
“你们说得有道理。好吧，我会听从你的建议，佣兵。”
“请叫我伊安，而不是佣兵，欧瑞尔爵士。”伊安纠正道。
梅洛欣然回应：“好的，伊安。”
“看来我们会浪费至少一天的时间。”只有菲利普显得不太情愿。
“要是害怕的话，你可以在森林外面等。”
伊安的话让菲利普的眼睛瞪大了。
“害怕？我会走在最前面！”
“知道了，我会让你这么做的。”梅洛放下了叉子。
“时间不多了，我们这就出发。这餐很美味，谢谢你，老板。”
菲利普迅速起身收拾行李。
店主向梅洛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伊安。
“一路平安。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不必了。”
“唉，你真是冷酷啊。”
“无谓的希望只会带来烦恼。”
伊安没理会还在叹息的店主，径直走向门口。
就在他准备开门时。
“请等一下！”
女侍者急切地追了上来。
伊安皱起了眉头。
她还想怎么样？
他不耐烦地转过头，看到女侍者递过来一个布包裹。
“这是给您的，佣兵大人。”
“这是什么？”
“是一些火腿和奶酪。给你路上吃的。”她把包裹塞到伊安手中，又加了一句：“请小心。”
伊安和她对视了片刻，终于回答道：“知道了。如果以后有人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就拿起身边的任何东西刺他的喉咙。你能做到这一点。”
女侍者笑了。
伊安点了点头，离开了酒馆。
这是一次久违的不错的告别。
“大人，您看到了吗？”
随后出来的菲利普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位女侍者的眼神，真的非常……”
伊安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欧蕾尔爵士，我有个请求。”
他转向梅洛说道，眼神冰冷。
“能不能把这位随从的舌头割掉？没有舌头的话，我们的旅途可能会更清静一些。”
菲利普的脸色变得惨白。
“不行。”戴好头盔的梅洛经过伊安身边时补充道：“但如果真到了必须那么做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菲利普尴尬地笑了笑：“大人，您开这样的玩笑可真让人害怕……您说这是玩笑吧？”
“我很乐意这么做。”
“哈哈，两位都太会开玩笑了。那，那我去牵马了！”
像木偶一样僵硬的菲利普慌忙跟在梅洛后面走了。
伊安把包裹收进了次元空间。
骑马并不是他的喜好。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马是宝贵的坐骑，但对于他来说，骑马既麻烦又不舒服。
不过，这次旅程需要节省时间和体力。
“没办法。”
伊安自言自语道，然后悠闲地迈开了步伐。
考虑到他曾接受过马厩老板的委托，他认为至少可以用便宜的价格买到一匹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