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亚？去那么远的地方？”
“是的。所以我才来请求你，伊安。”
伊安沉默了一会儿。
他看不出让露西亚前往炉火神殿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原因吗？”
“有几个原因。嗯……这可能是个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如果你从最重要的部分开始讲起的话。”
伊安拿起桌上的一瓶酒。
竟然是葡萄酒。
“也来一杯？”
“好。”
显然这不是什么小事。
伊安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梅洛。
梅洛看着手中的酒杯，接着说道：“不久后，露西亚将被送往帝国。正如你之前预言的那样，国王并没有放弃战争。”
“送到帝国……？”
“对。表面上说是收养，但实际上是贡品，也可以算是人质。”
“帝国应该不会对阿格尔兰感兴趣吧。”
“你说得没错。但如果涉及到战争，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虽然他们可能像以前一样选择旁观，但这也给了他们介入的正当理由。”
“嗯……”
伊安想起了游戏中的情形。
帝国对边疆王国并不关心，只要这些小国不反抗、老实上贡，帝国根本不会理会它们。
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那道阴影之壁和其背后的秘密上。
对于王国间的战争，帝国更是完全置身事外。
不过这究竟是因为他们不在乎，还是因为那些国家都按时进贡，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他们会趁此机会直接征服所有王国。所以国王决定向帝国内部的一个强大贵族家族单独进贡。”
“……这个决定是什么时候做出的？”
“在我回来之前。国王认为开战时需要一个帝国内部的支持者来保护阿格尔兰。”
看来他对这场战争非常认真。
伊安嗤之以鼻，问道：“但为什么偏偏选中露西亚？”
“这是因为……”
梅洛喝了一口酒，看向伊安。
“露西亚有王室血统。她的生母是国王的妹妹。”
哦，原来是政治联姻。
这并不令人惊讶。
毕竟，没有什么比通过联姻更能巩固关系了。
“公主生下了露西亚后去世了。舅舅也在几年后离世。国王从未把露西亚当作侄女看待。他认为她是夺走妹妹生命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眼中钉。”
“嗯……”
把厌恶的侄女作为贡品送出去。
尽管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理由。
“既然露西亚也是欧瑞尔家的人，你们完全可以拒绝啊。”
“如果只是国王的要求，我们确实可以拒绝。但是对方指名要露西亚。所以我们别无选择。”
“看来还有其他必须让露西亚去的理由。”
“露西亚……她是一个受到祝福的孩子。”
“祝福？”
“据家族长辈说，她得到了鲁·恩特尔的恩赐。”
“……！”
伊安脸上终于显露出惊讶。
在这个世界，能够操控魔法的人被认为模仿了神的能力，而那些天生具有特殊才能的人则被认为是受到了神的恩赐。
鲁·恩特尔是热情与疯狂之神。
得到他的恩赐意味着露西亚天生具备使用火系魔法的天赋。
这类似于元素亲和力，能够在使用特定属性的魔法时减少魔力消耗并提高效果。
具体的差异只有亲自体验过才知道。
“你亲眼见过她操纵火焰吗？”
“是的。大约两岁的时候，她在空中点燃了火焰。当然，没有人教过她魔法。这其中的意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的确很清楚。真是让人羡慕。
伊安苦笑了一下，说道：“……真是个了不起的家族。既有圣骑士又有魔法师。”
“这是王室的影响。第一代国王也是如此。之后每一代都有受到恩赐的子孙出现。”
伊安的苦笑更加明显了。
在一个拥有特殊能力和天赋的人真实存在的世界里，血统绝不是可以忽视的因素。
大多数被称为贵族的人，追溯到始祖时，都会发现他们有着某种特殊的才能。
“而且他们成为了国王。……直到魔法黄昏时期到来。”
哦，现在连这个词都出来了。
伊安又喝了一口酒。
魔法黄昏时期指的是魔法力量逐渐衰落的时代。
自从那道阴影之壁将大陆分割开来后，魔法的力量就开始变弱。
魔法师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滥用魔法，自然而然地，他们的地位也随之下降。
这也是这个世界上的魔法师更容易堕落的原因之一。
同样，天生具有魔法才能的人数也减少了。
“露西亚对自已的天赋并不知情。家族里没有人提起过。因为这可能会被视为不敬。当然，这也是为了保护她。”
“看来国王并没有这种天赋。”
“是的。先王也没有。”
“把她送到帝国后，国王会感到轻松许多吧。……所以，你是不想看到这一幕？”
本以为她会否认。
梅洛又喝了一口酒，苦笑道：“我不能说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露西亚是我最后的亲人。……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梅洛的声音低沉下来。
“沃农似乎也很担心露西亚。他留下了一些关于那个贵族家族的调查文件。读完那些资料后，我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她去的想法。”
“嗯。”
“那是一个精通魔法的家族。他们经常招募有天赋的孩子和人才。据说还与灰色高塔有密切联系。但他们如何生活，进行什么样的研究，外界一无所知。家族的一切都被严格保密。”
伊安眉头紧皱。
“难道那个家族是……拉尔穆特？”
“你怎么知道……不过，考虑到那是帝国最强大的家族之一，你知道也不奇怪。”
“哎……”
伊安不由得叹了口气。
酒杯自动到了嘴边。
“……露西亚也不会例外吧。如果她被送去那里，恐怕我们就再也无法联系，也不无法知道她的情况了。”
实际上，可能比这还要糟糕。
伊安吞下了一口气。
虽然一切还是未来的事。
拉尔穆特家族的命运，注定是整个家族领地变成一个魔镜。
那是魔法师们的噩梦。它也是揭露灰色高塔堕落的关键地点。
想到那里可怕的实验体，伊安又喝了一大口酒。
酒的味道已经尝不出来了。
如果露西亚去了那里，她很可能也会成为实验体之一。
也许在游戏中他已经遇到过她了。
“因此，我想不如让她去炉火神殿。既然她得到了鲁·恩特尔的恩赐，祭司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她可以在那里接受教导，也有机会发展自已的天赋。所以……”
梅洛看向伊安。
“我只能拜托你了，伊安。”
“我能理解你的处境……”
伊安沉思了一会儿，最终看向了她。
“炉火神殿非常遥远。而且路途艰难。特别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当然，对我而言也是一样。”
“……我知道。”
“对我来说还好，但露西亚自已也需要做好准备。”
带着一个哭闹的小孩长途跋涉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我会亲自告诉她。”
“旅程本身也是一个问题。我不知道通往神殿最快的路是什么。如果路程太长，或者走错了路，后果不堪设想。”
“嗯……”
梅洛似乎没想到这一点，沉吟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一个向导来自北方。虽然我不情愿找他帮忙。”
“是谁？”
“米格尔。”
“……！”
伊安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他想到了米格尔曾说过想要在阿格尔兰定居。
梅洛继续说道：“他是北方山脉出身，在那里生活了半辈子。虽然提出这么困难的请求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找不到比米格尔更值得信赖的向导了。”
“……哈。”
伊安轻笑了一声。
他很好奇米格尔听到这个提议时会是什么表情。
“那么，这件事也由大人去说吧。”
“我会的。……还有其他让你担心的事吗？”
“有。就是你。”
伊安向梅洛倾身说道：“我们一走了之，但后果却要你来承担。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梅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伊安。只要能让露西亚过上平静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你总是想方设法地结束自已的生命。”
伊安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酒杯，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看向梅洛说：“不如这么办……”
“……？”
“我和米格尔会就委托向你提出额外报酬要求。比如说，这座宅邸。”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这只是个打个比方。当然你会拒绝……”
伊安耸了耸肩。
“然后，我和米格尔就会绑架露西亚逃走。因为我们知道她的天赋，所以打算把她卖了。作为佣兵来说，这种行为是完全有可能的。”
“……！”
这时梅洛似乎明白了伊安的意图，瞪大了眼睛。
伊安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一来，你就成了受害者。至于我和米格尔，我们不会再踏足阿格尔兰。你不再是审判女神的使徒，撒这样的小谎应该不成问题吧？”
伊安嘴角微微上扬，补充道：“相反，女神也会乐见其成。她会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
“……伊安，你真是……”
梅洛几次张口欲言，最终突然上前紧紧拥抱了他。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心中的感激之情。
吓了一跳。
伊安眼前瞬间弹出了一个任务窗口。
炉火的余烬。
在关闭窗口的同时，伊安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没说呢。”
“……哦。”
梅洛这才僵住了。
脸颊微红的她尴尬地松开手退了回去。
伊安笑了笑，接着说：“我们还没有谈到最重要的部分。”
“……？啊，对。还没谈报酬。”
“此外，上次的任务报酬我也还没有拿到。”
尽管国王已经给了奖赏，那是额外的。
梅洛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只要是我能给的，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
“可能对你来说，现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伊安说出了他的要求。
这让梅洛的眼睛睁得更大。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开口说道：“……你是认真的吗？”
“你能接受吗？”
“如果你真想要……好吧。我会给你的，一定会。”
满意的笑容浮现在伊安的嘴角。
“那我们就成交了。”
***
第二天。
伊安睡到很晚才起床，一出门他就知道梅洛已经和米格尔谈过了。
因为正在扫地的米格尔的脸色简直就像死人一样。
“你醒了。”
发现伊安后，米格尔用带着叹息的声音说道。
伊安轻笑着问道：“你怎么决定？”
“还能怎么办。除了我谁还能带你们走过那么远的路？该死的。我刚想着要在这里安定下来，结果又要回到北方。看来我命中注定要在路上漂泊……”
米格尔继续抱怨着。
伊安嗤之以鼻，打断了他的话。
“别浪费时间发牢骚了，赶紧准备好路上要用的东西。你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等你完全康复再准备吧……难道你已经好了？”
伊安轻松地活动了一下缠满绷带的手臂和腿。
“没错。”
“不可能……医生说过至少需要几个月才能恢复。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你现在就说已经好了？”
“我的恢复能力很强。”
“是啊，梅洛大人是神的使徒……难道，你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那样的存在？”
“别胡说了。”
当米格尔意识到这是真的时，他叹了口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他显然以为自已还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最多一天半的时间。确保一切准备妥当。”
“该死的……我知道了。还有，露西亚小姐已经等了一个小时左右了。”
“那就让她再多等一会儿吧。我现在必须先吃早餐。”
几天后，这里的食物将会让他怀念不已。
吃完早餐后，伊安悠闲地走向梅洛的房间。
梅洛、露西亚甚至菲利普都在那里等着他。
无视菲利普复杂的眼神，伊安开口说道：“谈话进行得顺利吗？”
“是的。露西亚愿意去。”
伊安看向安静坐在椅子上的露西亚。
她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工匠精心制作的瓷娃娃。
这孩子竟然是天才魔法师。
想到这里，伊安开口说道：“这将是一段艰难的旅程。没有人会因为你年幼而给予特殊照顾。你可能会看到死亡，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
伊安凝视着露西亚的眼睛，片刻后，补充道：“即便如此，你还真的想去吗？”
“……我觉得去帝国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露西亚用她特有的平淡声音回答，然后转向梅洛。
“如果去了炉火神殿，至少我能保留自已的名字。我想作为欧瑞尔生活，而不是拉尔穆特家族的一员。”
梅洛露出淡淡的微笑。
真是个成熟的小大人。
伊安点了点头，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露西亚长长的红色头发。
“那么，首先，我们要剪掉这头长发。剪得很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