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目送着卫洵直到身影完全消失,谢婉宁才转身回府。
前厅中的宴席早已撤下,只谢父一人坐在主位上揉着眉心。
“爹,你怎么了?是不是朝中有事?”
“没什么事,只是这几日没怎么睡好,也不是什么大事,朝里的事你不要再关心了。”
“难道是裴衡又在朝堂上为难皇帝吗?”
“这倒没有,这几日朝堂上风平浪静的,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谢琰脸色凝重。
谢婉宁想起裴衡书房中的信封。
“爹,你认识永州太守陈醒吗?”
“陈醒?你怎么无端端会问起他来?”
谢父不解地看着谢婉宁,“我与他曾是军中同袍,一起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有着过命的交情,你怎么会知道他?”
“我在被囚的那几日,悄悄溜进了裴衡的书房……”
“胡闹!”
没等谢婉宁说完,谢父喝道。
“你去偷看那等军机要事,若被大司马发现,你怎可能留得命在?”
“我这不是偷偷去的嘛?所有的东西我都放回原位了,只是陈醒写给他的信,我不得不藏起来。”
“陈醒给裴衡的信?”谢琰狐疑地问道,“写了什么?”
“爹,你还骂我,你不也想知道写了啥嘛?”
“罢了,信上写了什么你与我说来。”
“他说爹您……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闻言,谢琰脸色黑了下来。
谢婉宁从来没见过她爹露出过这种表情,心中有些发怵。
“有证据吗?”
“有,都在信里一一说了。”
“都有什么证据?”
“列举了一些人证,物证,连地点都说得清清楚楚。”
“信你藏在了哪里?”
“我埋在了一棵树下。”
“你之后有空就取来给我。”
“好的,爹。”
回到宵雪阁,谢婉宁随意洗漱后便早早地躺在床榻上。
今日爹的反应有些奇怪,对陈醒书信中说的事情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让她把信交给他。本来她认为书信所说一定是假的,看了她爹的反应谢婉宁心中却生出了狐疑。
那信里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心中咯噔一下,谢婉宁感觉自已好似被寒冰笼罩。
不会的不会的,他爹不会造反的。
是真是假,只能自已亲自去查验了。
三日后,谢婉宁由着春桃为自已束胸绾发,穿上飞鱼服,戴上官帽,在院中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几个轻跃,跳出府中。
绕了一大圈避开谢府大门,直奔皇宫而去。
“下官见过徐教头。”
进了崇华门就看到了徐达,谢婉宁上前对他拱手行礼。
此时谢婉宁与他已是同级,但仍然以下属的礼数与他见礼。
“谢渊?你终于舍得回来当值了?”
徐达知他请了一个多月的假期,心中只以为他升了官后便本性暴露,不把军纪当一回事,此刻见他谦逊有度,冰冷的脸色才有了一丝缓和。
“下官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请假,不敢求军中同僚理解,下官愿尽力所能及之事来弥补这些时日落下的军务。”
听他说完,徐达脸上终于有了和蔼之色,“你既有如此想法,那便不要辜负我与卫都督对你的厚望,往后还要加倍努力才是。”
“多谢徐教头的教诲,下官谨记。”
谢渊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好似春日暖阳融化了雪水。
来到武华殿,谢渊首先要做的就是和卫洵报到,并把这一个月落下的军务一并处理了,处理完之后还要抽时间操练御林军,安排好一应事务。
作为禁军都督的左膀右臂,谢婉宁要做的事不少,之前刚任职时要做的活儿不多,现在早已过了适应期,军中要处理的事务只会越来越多。
“下官见过卫将军。”
谢婉宁走进殿中向卫洵行礼,卫洵此刻正抬首看着悬于壁上的京中布防图,闻言头也未回,只轻轻地点头。
“都督是在看皇宫布防图吗?宫中发生了何事?”谢渊问道。
闻言卫洵低头静默片刻,终于转身。
“你来了?”
卫洵的脸色有些凝重。
看到是谢渊,脸上才有了一丝暖意。
“宫中昨夜闹刺客,陛下受了伤。”
“什么?”谢渊吃惊。
“陛下受伤了?那可有抓到那刺客?”
“昨夜我不在宫中。”
卫洵好看的眉微微蹙起,瞅着他顿了顿。
昨夜卫洵送她回府了,还和她的家人一起用膳。
是谁找准这个时间去刺杀陛下呢?
“昨日戍卫皇宫的是副都督李宏远及他麾下的一万御林军。据他来报,那刺客武功极高,又神出鬼没,被发现时挟持了陛下,后被陛下刺中右下肋骨,又被副统领射中左肩,受伤窜逃,追至御园中的翔凤宫就没了踪迹。”
“那陛下情况如何?”
“陛下是在已就寝时遇刺,受了些伤,如今已经命御医好生照看了,所幸未伤性命,宫中守卫我已安排增防一倍。”
谢渊松了一口气。
皇帝可不能倒下,如今皇帝是他们坚持的信仰,若是倒下了,他们就会被裴衡连根拔起。
“都督觉得是谁派来的?会不会是裴衡?”
“很难说,但目前只有他嫌疑最大。”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刺杀皇帝?”
谢渊垂眸思考。
按理说以裴衡现在拥有的势力,已经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程度。朝中重臣以他为首,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他好像没必要去刺杀皇帝。
如果说是因为今日颁旨之事,陛下不过就是下了道让裴衡放她谢婉宁回府的圣旨。
裴衡本就已答应第二日放她离府,不至于为这些许小事刺杀皇帝。
难道说裴衡不想当臣子,想篡位当皇帝了?
若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他,还有些人也不可忽视。”卫洵说道。
“你是说,那几个亲王?”
陛下乃先皇嫡出的第十子,可这并不代表陛下没有其他的兄弟。如今尚在世的除了九皇子下落不明外,还有四皇子端王、七皇子康王在自已的封地领着几万兵马偏安一隅。除了陛下的几个兄弟外,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还有当今圣上的皇叔——晋王,晋王生性淡薄,爱好诗书,几十年来对政事不闻不问,在自已的领地住了二十年。
能活到现在的亲王没有哪个会是真正地不问世事,如果没有足够的心机,也不可能在权力争夺中活到现在。
“这只是我的猜想,毕竟,谁都有刺杀的可能。”卫洵冷眸说道。
谢渊了然。
裴衡与皇帝之间有矛盾天下皆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有人来刺杀皇帝,人人都会以为是裴衡所为,这样一来无论如何都可以激化皇帝与裴衡之间的矛盾。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亦是兵家之道。
“那刺客既然受了伤,必定跑得不远,下官愿派人继续搜捕刺客,一定把刺客抓来。”谢渊对他说道。
“也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
似是担心她抓不到刺客
“办不了的话,再跟我说。”
“属下领命。”
“你嘴上的疤当真是自已弄的?”卫洵凝着她的唇问道。
“那……不然呢?”
卫洵想起今日朝堂之上他分明看到裴衡的唇上也挂了彩,殷红咬痕于那俊逸的脸上颇有些突兀。
卫洵禁军都督之职位列一品,与裴衡离得极近,那疤看得出不是自已咬的。
想到谢婉宁与裴衡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在嘴上挂了彩,一个原本一直被忽略的想法突然自心底萌生了出来,卫洵看着她的眼神从温柔变作陌生,心底有疼丝丝缕缕地溢出。
卫洵突然苦笑了一下。
谢婉宁怔愣,不过是咬出来的小疤,过几日结痂脱落自然就好了,卫洵怎么就是揪着不放呢?
虽然……是被裴衡咬的,但她只当被狗咬了就好。
“都督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下官先退下了。”
“去吧。”卫洵转身不再看她
谢渊拱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