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的同龄人当中,李秀琴跟李四女年纪相仿,家庭地位相当,关系最好,是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李四女在家排行老四,大姐李大女比四女大整整十二岁,早已经嫁人育有一儿一女了;二女比四女大六岁,现在刚刚成年;三哥李三男比四女大两岁。其实在他们姐妹中间还有几个孩子,因为生病等原因不幸夭折了。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李四女还是比较受宠的。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村里的人也开始“睁眼看世界”,打工之风盛行,李二女就在这时候随大部队加入沪漂的行列中去了。二女身材瘦小,身高一米五几,不到一米六的样子,脸颊由于没什么保养,被晒的都结痂了,双手也因常年劳作黑黢黢的,指甲缝里是扣不净的泥巴,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成熟,脸上的红脸蛋预示着她没少干农活。她小学读完就在家帮忙干活了,一直到成年。二女什么活都能干,春天挖地松土、点土豆,夏天摘花椒,秋天收玉米,冬天也不能闲着,跟大人拾过冬的柴火。农村人挨过冬天就靠柴火取暖了,烧炕、做饭、烧水、取暖都要用到柴火。
他们村名为李家沟,以村里大部分人的姓氏得名。二女成年那年,跟邻村的人去上海打工了,那时候村里没有公路,李秀琴自然没见过汽车。二女他们也是先徒步走到镇上,再从镇子上到城里。听四女说,二女在上海的某个饭馆打工,一个月能挣十几块钱呢。一年以后,李二女打工回来了,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虽个头没有多少进步,但气质可是肉眼可见的改变了。从前黑红黑红的脸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有弹性的皮肤,指甲缝里也没有再藏泥了。李秀琴记得二女刚去打工之前,她的头上还有虱子呢,尤其是天热的时候,虱子从头发里钻出来,看着怪瘆人的。现在她的头发丝丝分明,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影子了。她是冬天快过年的时候回来的,穿着一双黑色皮鞋,时髦的喇叭裤,合身的白色毛衣,外面套着深蓝色的加绒外套。她也不忘给家里人带礼物,四女就收到她姐姐买回来的双肩包。毫不夸张地说,李四女的双肩包在他们学校都是独一份,班里没有一个女同学不羡慕。李秀琴也想拥有同款双肩包,这是属于她个人的小小愿望,她希望哪一天四女不喜欢了,能赏给她背一天。有天晚上,李秀琴梦到她有了同款书包,梦里她嘴都笑咧开了。醒来之后的现实让她失落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过完年,李二女又去打工了,这一走就是好多年,就在李秀琴快忘记这号人的时候,她回来了。跟她一同回来的还有她的外地对象,据说是打工时候认识的。男生身材魁梧,小麦肤色,浓眉大眼,符合大多数女孩子的理想对象人选。虽听不懂方言, 他也在努力融合,二女则充当翻译员。李秀琴听四女说,男生家里情况挺好,二女已经偷偷拜访过他们家了。李秀琴也趁着找四女玩的机会,偷偷注意过这个魁梧的男生,心里默默地想:“将来我也要以这个男生为标准找对象呢。”
四女结婚那天好不热闹,许多仪式都是她跟四女以前没见过的,李秀琴也在这场热闹的婚礼中得到了五毛钱的喜钱。男生家从外地开过来两辆接亲的车,村里坑坑洼洼的路难走极了,司机说这地方他再也不会来了。村里的小家伙们哪里见过这新鲜玩意,围着车身摸个不停。在村民的祝福声和家人哭哭啼啼的送别声中,两个铁皮大家伙把二女接走了。
李秀琴和四女不知道二女去往何处,只知道她去享福了。李二女也成了她为数不多的羡慕对象,给她种下了想要走出大山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