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回娘家的第六天,李建国和李富田也回家了。
胡子拉碴,头发好像几个月没剪了,脸上晒得黑红,两人还挎着大包,也就比村里二毛体面一点点。
“过来爷爷抱”,李建国张开双臂,孙女李文乐吓得直往秀琴怀里钻。
不好,这次回家就顾上给孙女李文乐买新衣服了,没想到秀莲带着儿子也回了娘家,先把行李收起来,过后再说吧。
睡前一家人在火塘旁聊天,李建国才讲起这次收猪毛的惊魂一刻。
十几天前,李建国和李富田在落山镇收猪毛,傍晚时分他们找了户人家落脚,这户人家地处偏僻,离大村庄还要走三四十分钟,他们俩实在走不动了,就想在此处暂作休整。
男主人年龄约摸四十出头,身高不足一米七,像是长期生病或者营养不良的样子,眼球露出黄色,满脸胡茬子,衣服裤子都是补丁。李建国上前询问,“兄弟,晚上方便借宿一晚吗?我们是收猪毛的。”
“进来吧”,男人回答,“你们是啥地方来的,不像是本地人。”
“我们是四平镇的,一路收猪毛来的这儿。家里就你一个人吗?”李富田四处打量,家里可以说比贼偷过还干净,房梁上挂着玉米和晒干的红豆,没有小孩,没有老人,甚至鸡鸭都没有,屋里静得可怕。
“我跟我兄弟两个,他去放羊了,现在可能快到家了,你们吃过饭了嘛?要不给你们也整一口。”
“不麻烦了,我们讨口水喝就行。”李建国和李富田从不在借宿的人家里吃饭,他人都给你提供方便了,怎么好意思进一步麻烦别人呢,况且每家的粮食都是有限的,他们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
“砰砰砰。”
“是我兄弟回来了。”男人起身去开门,其实这个大门的存在非常没必要,他只需要跨一步就能从围墙进来。
“这是四平镇来的收猪毛的兄弟,晚上在咱们家过夜。”男人给弟弟介绍,弟弟比哥哥看起来更强壮些,身高相似,脸上没有二两肉。
“来的都是客,那晚上我跟你凑合一晚,他们睡我的床。”弟弟对哥哥说。
“那太感谢了,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儿有两双新袜子,送给你们。”李富田从行李里掏出两双黑色袜子,放在案台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们俩穿的袜子都露着脚后跟,实在是无法拒绝。
晚上十一点,李富田和李建国和衣而睡,行李在他们枕头旁边。
“咱们明天就往回走,家里的花椒还等着咱摘哩。”李富田说,其实李建国还想在外地收猪毛,家里有张翠女顶着,进海和秀琴是好帮手,地里的活计他不怎么操心。李富田家困难些,现在家里剩下儿子李国安和半傻媳妇,他得赶回去。
“行哩,咱们明天往回走。”李建国回。
夜静的可怕,李富田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他已经去世的娘又活过来了,醒来一身冷汗,李建国在身边拉锯似的呼噜声让他安心了些。突然,他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会不会是那两兄弟半夜起来尿尿?他正想着,脚步却越来越近。
不好,他赶紧摇醒睡梦中的李建国,“你听,好像是那两个人”。
李建国被拉扯醒,心突突得跳个不停,“我们起来站门口,如果是冲着咱们来的,一扁担打他头上。”
两兄弟密谋着,“我们就要他的钱,不要他的命,咱把东西抢了就跑,从房后绕过去,从小路往山下跑,外地人晓不得那条路。”
他们手里拿着牵羊的绳子,准备趁李建国他们睡着将手绑起来。
偷偷摸摸地把门打开,轻手轻脚往里走,老二在前老大垫后,“砰”,李建国使出牛劲一扁担敲在老二后脑勺,疼得他几乎要晕过去;“砰砰”,李富田的扁担落在老大太阳穴,打得他一个踉跄。接着,雨点般的棍子落在两个小蟊贼身上。
“饶命,饶命。”两人边跑边求饶,顺着他们密谋的小路逃生去了。
李富田二人不敢逗留,扛起行李直奔大村庄而去。
“说来神奇,我梦到我娘了,梦到她活了。”李富田边跑边说。
“她又救了你一命。”李建国气喘吁吁地回。
家里人听得汗毛倒竖,后怕不已,就连陈宇,李文乐都呆住了。真是福大命大,老天爷保佑。
“那后来的晚上你们咋过的”,秀莲问。
“一个睡,一个守,换班休息。十多天没睡着整觉,太瞌睡了,今晚要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给你们说那两个蟊贼。”
李建国今晚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