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琴今天可真漂亮,一双乌黑的麻花辫,红扑扑的脸蛋,红色绒面外套,宽松黑色裤子真合身,这还是姐姐秀莲给她买的,这也是她从小到大穿的最合身的衣服。跟秀莲的婚礼没啥区别,热热闹闹地一天结束了。值得一提的是,弟弟李正国这次学乖了,早早给姐姐秀琴准备了礼物。
晚上,闹婚房的人都走了,弟弟妹妹已经进去梦乡,父亲母亲也睡下了,最近几天他们太操劳了,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李秀琴和李进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秀琴假装整理被子,“你要洗脚不?我去给你接洗脚水。”李秀琴率先打破尴尬。
“洗哩,洗哩。你给我找一下洗脚盆,我自已倒水。”李进海说。
“今天酒席上那个瓜人是你们村的啊?”李进海问,这人他有点印象,在他们村还要过饭呢,今天李家沟人对他的态度,是这个村的没错了。
“他啊,是我们村的,说起来真叫人害臊,年轻时候对嫂子动手动脚,让他哥打跑了,到现在都不敢回家,就连自家门口都不敢路过。”李秀琴欲言又止,感觉在说什么令人羞耻的事情。
“从小脑子就不好吗?”他接着说,把脚伸进盆里,舒适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李秀琴这时候显然也放松了许多,开始动手打扫屋子里的垃圾。“年轻时候好好的,人有点木讷,都说他是老实人呢。谁晓得他干这种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说不好,他是害怕再挨他哥的打,装疯卖傻呢,这几年靠要饭把自已喂得白白胖胖的,更懒了!我要尝到这甜头,讨口子还是门轻松活。”
“哈哈,就是,我们村也有个这样的。下次路过我指给你看,但我们村那人是个实打实的瓜人,见谁路过都扔石头。”李进海说。
“行哩,行哩。”李秀琴嘿嘿笑了。
两人收拾完,就要上床睡觉了,他们很默契地分两头睡。李秀琴不好意思,躲在被窝里脱衣服,直到身上还剩下秋衣秋裤。对面李进海也一样,纵使他有一身使不完的劲,他可以一天犁好几亩地,半天砍倒一大片树,跟女孩子一起睡觉这事倒是让他束手无策了。
“大姐嫁到陈家坝村了?”李进海问秀琴。
“是哇是哇。姐夫现在在跑运输,大姐怀孕在家呢。”李秀琴老老实实回答,现在李进海也不是外人,对他也没啥可隐瞒的了。
“姐夫本事挺大的,整个四平镇也没有多少人有车。现在跑运输也挺赚钱的,过几年农村发展了,需要拉货的人也更多了。”李进海感叹。
“那都是表面的,姐夫跑运输好一段时间才有收入,大姐怀孕都是自已照顾自已,现在四五个月了,还要下地干活哩,那后妈是一点都指望不上。”李秀琴说道。
“就是,我们有条件了,以后多帮衬帮衬大姐。”李进海发自内心地说。“咱们家种的地多不多?”他问。
“不算太多。”秀琴继续说,“听说我爷爷辈地挺多的,李家沟三分之一的地是我们家的,后来差点被定了地主成份,把地分给其他人这事才算完。”
“哦。”李进海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咋从屋里不出来?”李进海问她。
秀琴脸红了,“我听到舅舅和你来了,我在另一个屋里听你们说话哩。我怕把我嫁出去,我先偷听你们怎么谈的。嘿嘿。”
“要是真把你嫁出去咋办哩?”
“那我就偷偷跑走,让他们找不到我。”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你打算跑去哪里?不怕晚上有狼啊”
这事李秀琴还没细想过,她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四平镇,尽管村里有人出门打工,多多少少她也听说过村外繁华的世界,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凭她贫瘠的想象力,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不出城市的样子。
“不知道,先跑出去再说!”李秀琴不服气地说。
李进海心想,她也挺可爱的。
“过几年正国再娶媳妇,这屋里还不够住了。”李进海说。
“是嘞,所以我爸说,河对面有我们家一块地,将来在那儿再建新房,到时候分家把我们两分过去,或者把正国分过去都行哩。”秀琴说。
“那也快了吧,明年李正国就毕业了。”李进海掐指一算。“成绩够上高中不?”
“不行,初中混出来都勉勉强强,他‘坏’得很,在学校老惹事,有时候一帮男生打架,把老师惹得气的不行,初一还是初二有一次,班主任甚至找上门来了。不过秀萍学习还可以,一直保持下去的话,有希望冲一冲。”
“将来我爸打算让我弟去老木匠家学艺,掌握门手艺还是好。 ”李秀琴像汇报似的说着。在农村,木匠是个吃香的职业,那时候谁家都有一两个装麦子的柜子,尤其是新房子,多少是要有几件新家具才称得上“新”的,农村地方不缺木材,缺的是会手艺的人。像前半年郭正强家做家具,请的就是村里的老木匠,老木匠“档期”也是紧的很,见是本村人的活,才让插了个队。
李进海叹了口气,他从小没学手艺,家里让他读书他也没好好读下去,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干农活了。
被子里真暖和,今晚炕早早地烧好了,被子被罩都是新的,做好以后每天在太阳底下晒着,母亲把被子做的厚,现在闻到的都是母亲和阳光的味道。今晚,父亲母亲在对面房间安静地睡着,弟弟妹妹分别在旁边,她爱的人就在身边,秀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可是她的这种幸福无法言语,她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描述出来,她只是自已感受着,享受着这一刻,在很久以后,她生活上遇到困难,今晚的回忆都足以给她带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