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四大惊,只呆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我……”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流着的是凝聚了夜阑万年修为的血液?”
三媚娘一愣,却是冷笑,上前猛地擒住她的下巴,刚想说什么便见身后的人全身都猛烈的颤抖起来,她不断的深呼吸,以压抑自己此时不可言喻的心情。
“姐姐!”
那老妇人恍若什么也听不见一般,仍旧全身抽搐着。
“姐姐!”
“姐姐你冷静点!”
三媚娘蹙眉,见劝不了她只好一抬手将狐晏弄睡着,缓慢的将她扶到美人榻上,待她躺好,才又一叹,“姐姐,你怎么还记着那个负心人。”
“你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夜十四蹙眉,却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她的哥哥,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还是让你的好哥哥告诉你吧。”
“哥哥?”夜十四又是一惊,“你说清楚!”
“喂!”
夜十四挣扎了两下,见叫不住她,只得蹙着眉头叹了口气。
她的哥哥也来了么……
她已经三百年未曾见到过哥哥了。
她即将成年,私自离开岚山到处游历,已许久不曾回去了。
整个洞府十分安静,全身酸痛的被绑在身后的石柱上,腹中的饥饿感让她不断的吞着口水,嘴唇干裂得很。她的头很晕,早已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她只浑浑噩噩的面对一切。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好饿……
口好渴……
好想回家……
哥哥……
隐约间,夜十四只听见那不断的打斗声,稀稀疏疏的,让她分不清是谁在打斗,她勉力的想要张开眸子去看,却觉得自己根本睁不开眼,胸口处一片闷疼,口中十分咸涩。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脖颈上一片冰凉,似是有利刃架在她脖子下。
“放开她!”
谁?
夜十四蹙了蹙眉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咬牙,勉强睁开眼去看。
月影朦胧下,一俊俏的男子身着青白色长袍,头戴斗笠,半张脸被高领挡住,手中拿着一金质法杖,他的青白长袍上染了几滴血,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却是执拗。
秃驴……
是你么……
她抿唇,开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那样模糊的看着,月光落了她一身,使得那身蓝裙显得更加冷凉。
她忽的感觉自己的脖颈处划过一丝疼痛,紧接着是一片冰凉,鲜红色的液体从她的伤口处缓缓流出,顺着刀刃滴落于地。
紧接着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便觉有人忽的欺上,火热的薄唇贴到她的伤口处,她的牙齿咬破自己的皮肤,湿润的舌尖不停的舔舐,无数的鲜血涌入三媚娘的口中。
“唔……”
“放开她。”上邪手中的法杖忽的抬起,直抵那人的后心。
“臭和尚,你以为你阻拦的了我?”三媚娘冷笑,上邪这才发现,刚刚只有三尾修为的她此时竟是修为暴涨成为四尾!
上邪蹙眉,握着法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黑夜里,月光寒凉,笼罩着三个人,三媚娘冷笑着看着面前的人,空气中满是血液淡薄的味道。
“狐宴,放开我妹妹。”
三媚娘一惊,猛的回眸去看,只见一男子踩着一路的月光而来,一身白袍却恍若鬼魅一般,一双眸子里满是冰冷。
“夜阑,你果然来了……”三媚娘冷笑,眸子里却突然有了泪水,“夜阑,你可还记得狐宴姐姐?”
夜阑不由得一愣,不经意间蹙紧了眉头:“你是……狐三媚?”
“哈哈哈!原来夜长老还记得我们姐妹二人!”三媚娘忽的大笑,她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她咬牙,泪花了她一脸的浓妆。
“当年,你是怎么对阿宴姐姐的,你的妹妹,就会被怎样的诅咒!”
夜阑的眉头蹙的更深,他咬牙,某些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正在不断的发芽。
三百年前,青丘之国仍是一方各自安好的净土,层叠的山峦绵延了几万里,茫茫摇摇,而他作为上宾正于青丘做客。
适者生存,强者为尊,是青丘之国的传统。当时,九尾狐族有苏氏,白氏,涂山氏是最强大的。
紧随其后的,便是突然崛起的狐氏。
狐宴。
狐氏,不,甚至于整个九尾狐族的天才,她于三百岁时已有四尾修为。当年,其修炼的速度,足已与九尾狐族的第一天才有苏奚相较。
许是因为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狐宴不可遏制的爱上了岚山拥有高贵血统天生灵力高强的山神夜阑。
狐宴越是紧追,夜阑越是想要逃离。
他被迫一步步远离她。
可狐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她所执念,所深爱的人,是最后将她赶出青丘,使她从天才成了笑话的人。
“夜阑,你真好。”
狐宴冷笑,口中的鲜血不断的涌出,将她的红袍染得更加鲜艳,她黑色的长发一点点变成雪白,她原本姣好的面容一点点变得枯槁。
“我,我以青丘九尾狐族的血脉立下诅咒……诅咒,夜家所有的女子……都不得修炼,没有善果。”
当狐宴唇角的笑一点点消失时,所有人都不曾在意,直到夜十四出生,众人才知道,那个诅咒,原来是真的。
夜十四不仅无法修行,且身体孱弱,近乎无法活下去。
夜阑心中愧疚不已,将自己的万年修为凝聚在血脉中,与有夜十四换血,使其得以存活。
然而,夜十四即将成年,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生死大劫也随之而来,破,则一生无忧;不破,则灰飞烟灭。
夜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望向眼前的人:“别动她。”
“呵,夜长老是在威胁奴家么。”三媚娘冷笑,望向身侧的夜十四,她伸手抚过她的面颊和脖颈上的血液,“等到她的血流干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夜家的大小姐了。”
“小和尚,你当真要为她赴死?奴家今日只想要她们兄妹二人的命,你何必阻拦奴家?”三媚娘邪魅一笑,忽的抬眸看向月光下一袭绿色长袍的他。
“小僧的事不需要女施主管。”上邪仍旧微笑,手中的法杖仍坚定的指着面前的她。
冷风呼啸间,他的白发随风打旋,长袍飞扬。
“呵,青坊主,你明明是鬼,为何要这么执着要度化千人成佛?”
上邪一愣,却是没有说话。
“呵,青坊主,你错过了那么多次百鬼夜行,就是为了等度化千人后成佛,就因为端华的一句承诺?”
三媚娘冷笑而视。
她只觉得面前的小和尚十分的可笑,恍惚间,他与执着着想要同夜阑在一起的狐宴很像。
一样的可悲。
一样的让人恶心。
“别傻了,端华现在谁都帮不了!”
“谁说,吾欲成佛。”
“什么……”
三媚娘不由得一惊,只见眼前的人眸子里一片赤红,一袭青色长袍变成黑色。
他抬手拿下头上的斗笠,拉下自己面前的高领,露出的是一副极其好看的容颜。
他本皮肤白皙,脸颊上却绘了深红色的花纹,与他的眸子相呼应,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之前温和的感觉,透着一股子鬼气。
“你……”
三媚娘一惊,忽的发现此时的上邪修为大涨,若他与夜阑联手,自己必会死于他们之手!
青坊主本就是鬼。
之前他是有所顾忌没有使出全力,如今竟是为情化魔……
“谁说,吾欲成佛。”
上邪冷笑,抬手便是杀招,三媚娘本就是强行突破的四尾,如今这一击让她一时间难以招架,不由得后退几步,咳出一口鲜血来。
“你!”
上邪不语,那一双恍若染血的赤色瞳仁里满是嗜血的鬼气,抬手间长发飞舞。
夜阑不由得大惊,上邪突然发狂,他周身的鬼气如此强悍,自己亦是无法阻挡。
夜十四勉强睁开眸子,看到的却是三媚娘趴在地上,一身红袍染血,上邪全身鬼气,冷笑着持着法杖。
“上邪……”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眼前的人影变得愈发的模糊。
上邪……
莫名的,夜十四想要拦下眼前的人,她只觉得眼前的他十分可怕,早已不再是印象中那个善良可爱的人了。
寒月的冷光散落了她一身,让她莫名的冷,脖颈上的疼痛很细微,却让她无法忽视,有血液不停的从中流出。
她不想杀了三媚娘。
如果不是夜阑当年的选择,狐氏也不会被逐出青丘,终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
他们只是一个个,想要活下去的卑微灵魂……
“秃驴……”
上邪一愣,杀招尚未出手。他抬眸看向夜十四,蓦然间又是一愣,继而收了手。
三媚娘一惊,忽的大笑,仓皇的逃出了山洞。
“哈哈哈!夜十四……夜十四……到头来却是你救了我!命!这都是命!”
当夜十四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一方软塌上,周围满是袅娜的茶香,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刚刚进入屋内的上邪拦住,她一惊,对上的却是一双墨绿色的眸子。
他没有带斗笠,皮肤白皙,脸上没了那花纹,虽少了几分神秘,却是俊俏得很。
“秃驴。”夜十四微笑。
“以后我来保护你,可好。”
“好。”
“佛魔在什么之间。”
端华悠悠的开口,却是微笑,伸手拿了一旁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清茶。
这个问题,他问过上邪两次。
第一次,是因为好奇——他一只鬼怪,不愿入百鬼夜行,苦心想要随和尚修行,留恋于世间只为成佛。
他孤苦无依,冒着被杀的风险来到端家找他,执着的认为自己会帮他。
他只微笑,忽的问出了那个问题。
上邪微愣了几秒,回答道:佛魔,在喜厌之间。
为何成佛?
成佛只是不想让人讨厌小僧。
端华笑而不语,却在他执拗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坚持,许诺待他帮助千人,洗尽鬼气时,助他成佛。
如今,端华已不在端家,无力帮他。上邪却因为夜十四的缘故,同夜阑来到九歌。
与上邪再次相遇时,端华仍旧微笑淡然。
“佛魔在什么之间。”
“佛魔只在我与她之间。”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