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恒的眸子里满是愧疚与深情,洋溢在那双精致的鎏金瞳仁里,让人不自觉的将其当成是信仰。
天知道,她有多想知道所有的一切。
烛伊就那样一路直奔八苦河慧桥。淙淙的河水在脚下蜿蜒盘旋,裙摆上的红莲花开并蒂,几乎将衣摆上的雪色尽数覆盖。
她抬手轻轻抚摸菩提榕树粗壮的树干,深吸一口气,回身一步跃入八苦河中。
不老梦的神灵啊,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就帮我解开一切的劫难吧……
八苦河涓涓流淌着,冰凉的河水柔顺的抚摸着烛伊的皮肤,有火红的莲花摇摇晃晃的随着水流碰触她的面颊。
烛伊雪白的衣裙平铺在水面上。
烛伊抬眸看向周围的一切,墨蓝色的夜空十分深邃,让她看不透彻,有星子不停的毫无规律的闪耀着。
翻腾的云如同展翅腾飞的鲲兽在她的眼前快速游过,只一抬眼就可以看到菩提榕树细碎的枝丫,在天边不停的摇晃。
有落叶扫过烛伊的面颊。
“你回来了啊。”
有泪水从烛伊的眼中滚出。
烛伊苦笑着摇摇头,莫之恒回来,她的心里满是狂喜,然而所有的记忆刚刚失而复得又让她万分的惶恐。
她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幻的梦,如果再次惊醒,所有的一切又将不复存在!
她从八苦河中缓缓起身,施法将周身衣裙弄干,一路淌着河水向着那巨大的菩提榕树而去。
有火精灵为她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这次没了之恒在身边。烛伊握紧了手中的白罩提灯,向前走去。
长街仍旧熙熙攘攘,火精灵们仍旧漫步在长街上,这里如同灯火通明的集市,热闹非凡。
烛伊向着记忆中的方向有去,巨大的枫树如火一般,血色的叶子几乎要把天与水都染的通透,每一片叶子都明晃晃的闪耀着,分外灼目。
烛伊抿唇,眼望着记忆中熟悉的赤色长桥一点点升起,烛伊缓步踏上,她有很多事想要弄明白,有太多想去的地方,想见到的人。
树婆婆没有像之前一样在宫殿里等她,而是站在了桥的尽头。树婆婆一身大红色长裙,那条长裙不是纯粹的红,而是被满满的红色莲花开遍的大红色。她的一头银发被高高盘起,被金簪固定住,她脸上的笑极其温和,目光定定的停留在烛伊身上。
“树婆婆。”烛伊看向面前的老人,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烛伊大人。”树婆婆笑的温柔,看向她衣裙上层叠并蒂的红色莲花,眸子里满是欣慰,“烛伊大人终于成长起来了。”
烛伊的眼里莫名沁出泪来,她抬手抱紧身前的老者,眸子里满是笑意,她扬起唇角,似乎在一瞬间,所有当灯使的疲惫都消除了,她道:“婆婆烛伊好想你!”
树婆婆微笑着抚摸她的发鬓。
“辛苦你了孩子。”
“婆婆,我想再入一次六道阵。”烛伊看向树婆婆却是坚定,她想再见一次那些在他最初生命里为她带来无限希望的他们。
她想真实的再去感受一次她和莫之恒经历的一切。
树婆婆微微一愣,停顿了片刻才笑道:“好。”
应着烛伊的要求,树婆婆再次打开六道阵的入口,烛伊微笑着向她道谢,一步步走进那个世界。
烛伊沿着河流一路向前,穿过瀑布便到了生阵,这里的人早已恢复了正常,恒长的生命不过是短暂的童话。
路上的行人纷纷回眸看向烛伊,烛伊恍若无人,来到曾经绑着冉遗的巨大的玄武岩。
黑色的玄武岩上似还残留着昔日里的鲜血,烛伊忍不住抬手去触碰那冰凉的岩石,她抿唇,沿着长河行到枫和川。
在哪里,她曾见证过一段至真至纯的感情,那个一心一意守护心中少女的阿宴。烛伊深吸一口气,从河中取出一片火红的枫叶。
她很庆幸,自己从不曾在不老梦中再看到他们。这足以证明。他们都还坚贞的爱着对方。
“阿宴,冉遗,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幸福。”烛伊微笑着拿着那片枫叶前行,去到下一个地方。
离开舞容,是和之前一样的深夜,她抬眸看向天空,希望再次看到梦境中的绝世少女。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其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她的身上没有华丽的服饰,唯有满天悠远的夜华与纷扰的极光。她的鬓上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星子如珍珠,白雾如薄纱。
可惜并没有。
烛伊笑着看向空无一人的落霞峰,庞杰对于阿凝的深情似乎还在眼前,那个巨大的红色棺材,以及,因为那个仪式而出现的月霜、烟岚。
烛伊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烟岚时的场景,她说她想要自由,想要离开。因为那句话,她和君撷再次牵绊,也和月霜再次牵绊。
“大概,他们的缘分这辈子也不会停下了吧。”烛伊微笑着,向着另一个地方走去——神之域。
真正的神之域。
那里是一方风景如画的地方,恍若画家精心创作,一笔一笔倾尽心血勾勒的绝世珍品一样,美得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青翠的高山巍峨的耸立在蔼蔼的白云里,有瀑布从高空坠落,耳边满是哗哗的水流声。
瀑布的清泉清澈见底,光滑的鹅卵石反射着日光,在洁白的拱桥下留下道道绚丽的虹光。
整个城市沿着那蜿蜒的小河建成,亭台楼阁配合着周围的翠柳桃花,端得是人间仙境,雅致简然。
高山,瀑布,长空。
小桥,流水,人家。
每一处都相互辉映,没有半分的多余。
所有的人们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分外美好。烛伊微笑着看向老者悠然自得,小儿甜美悠然。
再也不会有诅咒,再也不会有苦难。
而烛伊也要踏上最后的路程,去见最重要的他们——容九,沉蕉,端华。
想容山和记忆中的很像。高山层叠,郁郁葱葱的模样似乎比之前看到的还要美好,云雾缭绕间有鸟雀在少林里欢叫。
烛伊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里清新的味道,却听见一道细碎的铃声传来,烛伊回眸,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翠青色长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花样,她的长发只松松垮垮的随手一挽,面容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她看向面前的人,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会来。
“你来啦。”容九只那样微笑着老着面前的人。
“我来了。”烛伊微笑,心里有着难以言说的欢乐,虽然她失去了记忆,可再次看到容九时却仍旧有故友重逢的感动,她笑着打趣,“不请我喝茶去九歌坐坐?”
“自然是要请的。”容九挑眉,“他们都等着你呢。”
烛伊却是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她笑道:“沉蕉可会等我?这些年来还真是苦了你了。”
容九一愣,笑道:“苦!是苦!”
有两个人天天在身边亲亲我我,偏又惹不起,一副活祖宗的小脾气,除了端华,真真不知道还有谁管得了她。
“怎么,你不打算找一个?”烛伊笑着揶揄。
“莫之恒都还没回来,你怎么操心起我来了。”容九挑眉,笑着感叹,烛伊一愣,被她一句话惹红了脸,推搡着让她赶紧带去九歌。
来到九歌,就闻见一股清冽的茶香,烛伊闻着熨帖,抬眸便看到有人端坐在茶楼里。
那人一身月色长袍,飘飘然如同仙人一般,悠然自得的看着面前的人,举手投足间恍若九天外的神人,不染一点凡尘。
端华抬眸,看向身侧微笑淡然的烛伊,整个人如同皓月清风,只那一笑就恍若凝聚了天地间的万般风花雪月。
“来了?”
沉蕉从九歌里出来,一身黑衣身姿灵动,如同猫儿一般,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狡黠得打量着面前的人:“嘿,还以为你忘了我们呢。”
闻言,烛伊不由得心虚的摸摸鼻子。
见沉蕉没有多追究,她这才送了口气,只见沉蕉窜到容九身侧,笑得一脸得志:“该拿出来了吧?”
“什么?”
“酒啊。”沉蕉笑弯了眸子,舔舔唇角,“你不是说最后一坛子酒要等烛伊来了再喝么,她都来了,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哇。”
“分明是你自己馋酒!”容九嗔道。
烛伊看他们还是和往常一样嘻嘻打闹,心里熨帖,端华抬眸看向她,开口问道:“要留多久。”
“他回来了。”烛伊深吸一口气,笑道。
端华点头,道:“恭喜了。”
“若我是他定会寻着过来,何不喝了酒慢慢等?”端华抬眸,看向容九的背影。
因为拗不过沉蕉的央求,虽然心疼好酒可还是带着她去到后院,两个人还未近身,浓烈的酒香就已经晕染了过来,让人忍不住醉了。
“这可是顾怀宴留下的醉生梦死!”容九笑着将酒坛放在石桌上,笑嘻嘻的开封,烛伊熨帖的将酒香吸入肺腑。
“如此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