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江太医到。”一声通报传来。
很快,江太医便被引至花房,为钟云溪把脉诊断。
江太医的手指搭在钟云溪的脉搏上,时间缓缓流逝,他久久未松开手。
良久之后,他才松开手,拿走脉枕,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样了?江太医。”陶久喜心急如焚,看着江太医的脸色,她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太医看了沈之翌一眼,神色有些为难,缓缓说道:“姑娘并非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
陶久喜和钟云溪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两人的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钟云溪的病症竟然是因为被人下毒所致。
江太医缓缓说道:“此毒乃叫声声慢,乃是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起初中毒之人会觉得乏力,精神不济,随着时间的推移,便会开始呕血,最终在半年到一年后,让人无力回天,且会日日腹痛不止。”
“只是这种毒通常都是身边之人所下,需要加入在日常的饮食中,一点点地加入药量,中毒之人才能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陶久喜听了只觉得脊背发凉,沈之翌看到陶久喜身子有些颤抖,立刻轻拍了她的背,让她放下心来。
陶久喜缓了缓,看见已经被吓得怔住的钟云溪,急忙问道:“那这种毒可以解吗?”
“姑娘中此毒,约莫一两个月,倒是中毒不深,只是这种毒药已然在姑娘身体中存在那么久了。就算解了毒,身子也需要经过长期调理。”
“能解就好,能解就好。”
陶久喜闻言,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当她再去看钟云溪时,她的脸色已然一片惨白。
陶久喜心疼地看着她,心中思索着,身边之人下毒,会是谁呢?
是她那如蛇蝎般的后母?
还是冷酷无情的生父?
亦或是身边唯一信任的丫鬟?
但是陶久喜认为,虎毒不食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后娘所为。
钟云溪本以为,她的父亲母亲只是不爱她,没想到却是恨她如此,竟然对她下毒,一时只觉天塌地陷。
陶久喜没有身处其中,虽觉得后怕,但此刻的她是理智的。
当务之急是要帮助钟云溪解毒,让她摆脱这场可怕的阴谋。
“江太医,这种毒药需要怎么解?”
“倒是不难,只需要连续三月服用解毒汤药即可。老夫这就为姑娘开张方子。”江太医说着,便打算从药箱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写药方。
陶久喜想着,钟云溪现在的处境,天天自已熬药解毒,怕也不现实。
“可有其他方法?比如小药丸,针灸之类的。”陶久喜继续追问。
“解毒丸倒是有,但是那样效果慢。”
“那不能慢,还是开药方吧。”
陶久喜果断地做出决定。
江太医闻言,开始认真地写药方。
陶久喜见钟云溪一言不发,只以为她是伤心过度,直到江太医把方子写完,一直沉默的钟云溪突然开了口。
“江太医,敢问我这毒,是否难以判断?”
“姑娘这毒,若是有个行医三五载的时间,诊上脉,便会知道有蹊跷。此脉与普通病症大为不同。”江太医耐心地解释道。
“多谢江太医。可否有劳江太医,再为配些解毒丸。”钟云溪诚恳地请求道。
“老夫府中便有,只是今日未带在身上。姑娘明日可派人来取。”江太医温和地说道。
“那就多谢江太医了。”钟云溪说完便站起身行礼。
陶久喜见状也赶忙行礼表示感激。
“沈国公,那既无其他,下官便退下了。”江太医恭敬地说完便行礼。
”沈之翌微微颔首:“今日多谢江太医。”
江太医受宠若惊,不曾想今日沈国公竟然对自已如此礼遇有加,实属难得,往日沈国公都不理人的。
一旁等待的江瞬立刻上前,说道:“今日有劳沈太医,若有人问起,烦请江太医保密。”
“下官知道的。”
江太医郑重地承诺道。
他也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江太医走后,陶久喜拿着药方,轻声说道:“钟姑娘,我知你难过,但是只要能治疗,日后便还有希望。”
“只是你在府中,一旦熬药,下毒之人便会知晓你知道中毒之事,万一又对你使用别的方法,恐怕不好防范。”
“不然说你身体不好,要去寺庙住着,或者假装突发传染病.....”
钟云溪却打断陶久喜:“陶二姑娘,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要回去。”
陶久喜一时语塞:“......”
“府中为我诊脉的医师,是我父亲用了二十多年的人。”
“所以,你怀疑下毒之人,是你父亲?”陶久喜震惊地问道。
“我本以为父亲只是不疼爱我。不曾想他会绝情至此。”
钟云溪没有流泪,反而脸上满是决绝之色。
她突然起身,跪在沈之翌面前:“沈国公,小女子之父,借职务之便,收受官员贿赂。在监察之时,对行贿官员的不法行径多次包庇,以致数条人命逝去。父亲书房之中,存有一份账本,另有与他人往来之密信。小女子愿将此信取出,交予国公爷。恳请国公爷为小女子做主。” 她声音微微颤抖,心中明白,此乃自已唯一之机会,也是为自已讨回公道之时。
沈之翌一直静静地在陶久喜身边坐着,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缓缓开口问道:“若你父亲之事东窗事发,你必也脱不了干系。”
钟云溪跪得笔直,神色决然地说道:“若他不死,我必然也无活路。他虽然是我父亲,但是却杀我生母,对我也毫无留情。若是我出卖他有错,来日去了阎罗殿,那便让他再与我计较。”
“既如此,明日你的解毒丸我自会派人取了送给你。你拿到证据后,便在你门前挂上一盏灯笼,自会有人找你去取。”
“多谢沈国公。”钟云溪深深拜了下去。
一旁的陶久喜已然被镇住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直至钟云溪又向她跪谢。
“陶二姑娘,大恩不言谢,若日后我有幸不死,若你不嫌弃我举报父亲的行径,来日我们……”
“你快起来,你有你的无奈,我都懂。回去之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已。在这也耽误了些时间,你快回去,免得你后娘找你。”陶久喜连忙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那云溪先行告退。”钟云溪说完,身影便消失在花房的门口。
花房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被吓到了?”沈之翌看着还有些怔愣的陶久喜问道。
“我……我以前住的地方,没有这些事......”陶久喜此刻心有余悸。
以前的那个世界,有健全的法治体系,她一向也是安分守已,就算偶然听到这些事情,也只是从新闻上得知。
第一次是身边之人发生这样的事,事情就在眼前。
“别怕。她父亲之事,圣上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此前念及御史中丞在朝堂颇有影响,且圣上登基未久,故而暂未行动。如今他自寻死路,便不必再留他了。”
沈之翌以为陶久喜是害怕钟云溪会因此死掉,所以当下出言宽慰。
然而,他不知道,陶久喜害怕的是这个冰冷的时代。
这里没有她所熟悉的秩序和保障,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不知道自已是否也会在不经意间陷入无法自拔的困境。
她只觉得好无力,一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