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里离开没多久,老汪便开着车到学校门口。
老汪是池故渊的司机,原本是在南城胡同,那家馄饨铺门口摆摊,修拉链修伞配钥匙。
后来城市管理不让摆摊,老汪失了业,池故渊便把他招来当司机。
老汪一开始叫池故渊池总,池故渊说叫他“小池”就行。
老汪是地道的老京市人,豪爽,说叫“小池”,他便叫“小池”。
池故渊上了车,老汪便问他:“小池,今天怎么来农大了?有新的项目?”
副驾上坐着林净,他们一块从公司来的。
林净二十分钟前还在线上问池故渊项目的事,池故渊突然不回复了,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他,说自已在地铁上,让他带着老汪到农大北门接他,一会儿直接去对方公司谈。
林净对着“地铁”两个字看了好久,很想问问:池总,你是不是打错字了?
没敢问。
“送老婆来上课。”
“送老婆?!小池!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老汪说话的声音要比平时高三度,激动得在红灯面前猛踩了一脚刹车。
池故渊放在手边的几张文件纸飘落到脚边。
老汪从后视镜瞥见,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住啊小池,踩猛了,主要是你这消息太猛了。”他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掩饰尴尬。
池故渊毫不在意,垂手捡起掉落的纸,脸上还挂着些微不可察的笑意,“不碍事,以后她有事可能还得麻烦您照顾着点。”
他不可能总有时间送夏里,以后总有需要老汪的时候,所以池故渊才会把和夏里的关系透露给老汪。
林净坐在副驾驶上,抿着唇憋着笑,看着老汪巨大的反应,感到愉悦。
他可憋了太久了,谁能懂他,自家老板千年老铁树,有一天突然让他送女装到家里,他有多震惊!
谁能懂他,自家老板连夜让他准备领证的衣服,第二天就跑去领证,他的床都要被吓塌了!
没人懂他,那两天,他震惊、激动、又有点难过,有种孩子终于有归宿的喜悦,又有种偶像结婚的伤感,工作的时候还出现了小纰漏,还好池总那两天没空细究他,偷偷改了过来。
最重要的是,这么重磅的八卦,他却不能和人分享。
上次夏里到公司去,前台小姑娘和他八卦,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拿腔作势地让人上班时间别聊八卦。
池总交代过,这事先别外传。
开始他还奇怪,婚都能马上结,婚前财产公证没做,婚前协议也没签,怎么还隐婚了,后来知道了夏里和池二少的事,才明白过来。
他只能感叹,池总太爱了!
虽然跟在池总身边三年,从未见过他和夏里有什么特别的互动,不然他也不会才知道夏里和池少尘的事,但爱情这种事,不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吗。
他懂,深有体会。
-
夏里在上课铃的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坐在了邵真的旁边。
“够快的啊!”邵真用小声的气音夸赞着夏里,眼神很是认真地打量着夏里。
夏里低着头翻找背包里的书和笔记本,却也能感受到一道目光始终放在她的身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后,笑着小声说:“我真没事,你不用这样担心我。”
“看出来了,还是你心脏比较强大,昨晚庄庄一直坐在床上等着我回去,把我拉到她床上,让我陪睡。”
邵真的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坐在最里侧的庄语妍听到了,她在告她的状。
邵真俯身到夏里的耳边,调侃道:“也不一定,毕竟你有老公陪睡。”
夏里跟庄语妍一样,拍了她一下,让她能够对称。
她自已都没弄清,昨晚池故渊到底有没有陪她睡,但这事又不值得特意去问池故渊,也不是什么大事。
邵真左右挨了一下,没再说话,跟着旁边两人仔细听着课,虽然从妈妈生病过后,她的宗旨是:上学就是为了混个毕业证。
但陈老的课也是会听的。
中午,宿舍五个人一块在食堂吃的饭,除了夏里、邵真和庄语妍之外的两个室友,关系比较好,两个小团体,除了有了过生日聚餐外,很少一起吃饭。
因为李文馨的离去,五个人的关系似乎在无形之中紧密起来,自然而然的一个眼神,便决定一块吃饭。
十二点十五下的课,一点半又要开班会,考研的人也决定中午回宿舍休息,一群人又一起回宿舍,路上,不知不觉地又聊起了李文馨。
那个在宿舍几乎边缘又透明的人,在几个人的印象里,拼凑出一个单一片面的李文馨,一个内向木讷寡言的沉静女孩。
谁也没能说出,除了考研带给她压力而选择自杀的其他可能。
打开宿舍门时,说最后一句话的人是庄语妍,她说:“你们说她有没有可能......”
可能的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几个女孩和宿舍内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视线相撞,从屋内熟悉的布置来看,几人并没有走错地方。
那这两人大概就是李文馨的父母。
站在最前面的夏里率先开口:“叔叔阿姨好。”
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打了声招呼。
李文馨母亲通红的眼在几个女孩身上转了一圈,没说话,接着在李文馨的床位上收拾东西。
倒是李文馨的父亲朝几个女孩点了点头,说了声“你们好,你们是文馨的室友吧,我们是文馨的爸爸妈妈,来给她......”男人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来给她收拾行李。”
夏里看了后面的几个人一眼,用口型说了个“走”?
大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她又回过身,礼貌道:“那叔叔阿姨,你们收拾,我们一会儿要开班会,就先去教室了。”
说完,几个人一同转身。
“等一下!”一直没出声的李文馨妈妈突然出声,声色俱厉,一种莫名的来自老师的压迫感,让还没摆脱学生身份的五个人止住了脚步。